埋下愛的種子

台北縣鶯歌鎮永吉國小教師 黃雅玲

  收到邀稿時,原本想針對這幾年的教學經驗,談一談「自驗預言」的應用與試驗。接近完稿之際,恰好收到了一通來自孩子的簡訊,想與大家分享那一年秋天的美麗際遇。

  五年前的秋天,剛領到教師證教書那一年,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進入學校,第一次帶領整個班級,認識了我生命中的第一批學生。在帶領他們之前,雖然在大學已經受過訓練,也通過一整年實習;就任前更謹慎地上網吸收前輩們的經驗,翻遍圖書館裡有關班級經營的書籍。但首次站上講台時,面對孩子們接二連三的好奇,不由得還是慌了手腳。「老師,你會不會很兇?」,「老師,我們可以幫你取綽號嗎?」,孩子們連珠砲般提問,我也耐心一一回應與說明,總算是過了第一關。

  與孩子們進行了第一次的接觸後,和諧愉快的氣氛讓我以為可以輕鬆地度過接下來的日子,沒想到藏在冰山底下的問題才慢慢浮上水面。有的孩子以整老師聞名,被貼上了「惡劣生」的標籤;有的孩子喜歡以暴力解決事情,情緒一來就緊握拳頭作勢打人;有的孩子家境清寒,成績大幅落後卻又不思上進;有的孩子像獨行俠,不願與大家往來合作。面對如散沙似的班級,除了上課苦口婆心的勸告、提醒之外,往往也得留下幾個孩子個別加強,或者利用午休一個個帶到走廊談談。每一次的談話就像一回諮商輔導,傾聽孩子的聲音,瞭解孩子的需求,再給予適當的建議或幫助。那些原本令人頭痛的學生,漸漸卸下防備訴說起心事;在他們感受到愛與關懷的同時,他們也逐漸學會如何去愛別人、關懷別人。傍晚,我總是精疲力竭回到家,卻還是得撥出時間思索如何幫助孩子,或不厭其煩地跟家長溝通觀念;隔天一早又要強裝起不倒的鐵人,精神奕奕出現在孩子面前。幾個月下來雖然身心俱疲,但看到孩子們一點一滴成長,心裡只感到「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最令我們這一班印象深刻的,就是運動會的大隊接力了。運動會前免不了要進行幾次非正式的班際比賽,一方面瞭解對手實力,另一方面也是認清我方的缺點。可是,往往在體育課與別班比賽後,我們的成績都是敬陪末座,有時候甚至輸上半圈、一圈的;孩子不是不努力,也不是實力真的差太多,卻又不知道少了什麼獲勝的關鍵。每每比賽完,孩子總哭喪的臉走回教室說:「我們又輸了!」,嘴巴上雖然安慰他們:「比賽難免有輸有贏」,但看著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挫敗,越來越沒信心與鬥志,我的心中實在是萬分不捨。甚至到了比賽前一天,班上的士氣還是相當低迷,對於即將到來的運動會,卻感受不到孩子們有一絲歡樂的氣氛,彷彿一群缺乏水分與營養的植物,安靜、消沈而頹喪。為了振作孩子們的士氣,當下決定訂購三十杯飲料,帶領孩子舉行一場慶典,慶祝這一段日子以來的辛苦,即將在明天展現成果;慶祝大家終於堅持到最後,無論是贏是輸,認真的過程都應該被讚賞。慶典中歡欣鼓舞的熱鬧感染了孩子們的心,他們下巴開始遠離胸膛,臉上逐漸展露笑容;有的人歡呼、有的人舉杯,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喝采,當下我知道孩子懂我的意思了!隔天比賽,孩子們在上場前為彼此打氣加油,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相互激勵,我們居然拿下了五年級接力賽的第一名!在大家直呼不可思議、手舞足蹈的同時,我看到了那個抗拒溝通的孩子,不著痕跡而偷偷地揮手拭去了眼中的淚水。

  他們平常總是小錯不斷,即便我一次又一次的反覆叮嚀,仍舊常常忘記,甚至為了老師的處罰生氣。但我感受得到,我的用心提醒、苦口婆心其實都烙在孩子們的心裡。尤其在他們逐漸長大懂事,回想起生命中的點點滴滴,總會想起老師當時的用心、老師付出的愛,以及我們共創的許多美好回憶。我很幸運,在教書的第五年就能得到孩子這麼好的回饋,尤其是當初那個最無法溝通,被大家都認為惡劣的孩子,上了國中於同學會再見面時,帶著緬靦的笑容跑來告訴我:「老師,我好懷念被你教導的那段時光,謝謝你當時沒有放棄我!」。當下那種幸福感覺,我想就是所謂的無價之寶。

埋在孩子心中的種子,不一定立即發芽,但我相信只要埋下的是「愛的種子」,總有一天會在孩子心中會開花結果;這個社會也需要埋入一些愛的種子,相信慢慢地,愛的花朵也會在四處美麗綻放,讓世界變得越來越繽紛、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