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音樂烏托邦

輔仁大學音樂系專任教授 郭聯昌

  1993年我到西班牙參加世界管樂聯盟會議之時,在一個約莫二、三千人的小城市裡看到一個場景:在一個廣場有兩個管樂隊正在「拼」音樂,在場圍觀的人幾乎已是全城的人,據說家家夜不閉戶。仔細一瞧,那個吹小喇叭的人正是醫院護理長,驚訝之餘,又發現吹長笛的竟是當地的警察局局長,兩個管樂隊一陣你來我往,順勢將氣氛帶到最高潮,結束時安可聲群湧而起,只見兩樂隊合奏起該省的省歌,全體民眾起立高歌。這一幕深深撼動了我,這不正是我一直企盼「音樂生活化,生活音樂化」的音樂烏托邦!

  在歐洲,以法國為例,教育體制採雙軌制,從小學開始要學音樂很簡單,只要老師同意就可以加入音樂班,而所謂的「音樂班」是在每天下午3點半正規課程結束後開始,和我們的課後社團很類似,卻更制度化且資源豐富,課程內容只有主修樂器和一些基礎樂理課,由於加入容易,因此學音樂相當普遍,具音樂天賦學習良好的學生慢慢進階,直到音樂的最高學府,成為菁英份子。而法國的音樂學校從幾乎每個小學都有音樂班到屈指可數的最高音樂學院,充分顯示其音樂教育成金字塔型的菁英制度。就音樂環境形成的三要素「創作、演奏、聽眾」來看,那些在金字塔最底層的最多人口,往往是最好的聽眾,無怪乎法國甚至歐洲許多國家的人民都具備音樂的素養。

  反觀國內的單軌音樂制度,以台北市為例,有音樂班的國小3所,一年只錄取90個學生,許多想進入音樂班而不得其門而入的,只好另求管道。再者,音樂班的學生往往被與一般的學生獨立出來,除了課程的規劃不同,在教室硬體設備上,總是享有如「天之驕子」般的待遇,自然而然養成了獨特的優越感。久而久之,這些音樂班和普通班就如同貴族和平民般被區隔開來。如果「音樂生活化,生活藝術化」的境界必須每個人都成為貴族,那麼,這個境界目前是無法達到的。

  台灣的教育一向是升學主義取勝,多數人只看學歷不看能力,因此只要弄個碩士、博士的頭銜在身上就是無所不能了。在法國最高音樂學院畢業後,所頒發的是「專業技術認定」,如同建築師領專業建築執照一樣。反觀在台灣,學音樂究竟是專業或通才,定位似乎很模糊。嚴格說來,自小開始培養音樂技能專長,十幾二十年的時間絕對稱得上「專業」,但是卻又必須比照一般通才教育,大學畢業是學士,再繼續唸個2年是碩士,再繼續是博士,這些什麼「士」的頭銜對學音樂的人究竟意義何在?學位與音樂技能並非成正比,實際上不過是被迫符合社會注重學位的標準。

  音樂潛移默化的作用,確實可以降低社會犯罪率,減少社會問題,從投資的角度來看,對於社會未來應該是有前景的,只可惜目前政府並沒有投資在這裡,不過,要改造成理想中的社會,並非單靠政府的力量就足夠,雖說整個大環境在影響著人民的思想與行為,但是追根究底,問題的根源還是來自人民的想法。舉一些簡例,怎會有些人會認為只有在國家音樂廳演奏的才叫做「音樂會」呢?有些讓小孩學音樂的父母,怎麼會認為投資這麼高也應該有相對的回饋,否則豈不是白學了?有些學有所成的音樂人,怎麼會拼命利用所學來達到「名利雙收」的目的呢?究竟,「音樂」是藝術還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的手段,已經非常模糊化了。現在只有將希望寄予下一代,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藉由教育的力量來改變人民的想法。希望不久的未來,可以像武陵人發現桃花源般,看見理想的音樂烏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