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風雨

林宜嫻

  就在與家事奮戰中,電話響起了!「ivy,我今天看到很漂亮的T恤,白色和黑色,你喜歡哪一種顏色?」「姐,我不需要,我衣服很多了…」我回答。可是電話那頭的大姐,好像完全沒聽到我的回答,只顧沉浸在她要幫我置裝挑選衣服的快樂中。我,很幸福,我有三個姐姐,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卻因為結婚,讓我多了三位待我如親妹妹的姐姐。

  結婚前,在與外子交往時,知道他母親已過逝多年,三位姐姐已婚嫁,只剩獨居鄉下做點小生意的父親,人口相當簡單。姐姐們都是各有專長的職業婦女,常聽當時是男朋友的外子分享姊姊們的點滴,心裡常升起很多的讚嘆和羨慕,因為她們的能力是我望塵莫及的。

  第一次到他家正式拜訪,正值過年期間。用餐時,真被眼前的陣仗嚇到,因為廚房的大圓桌上擺著一大盤一大盤媲美名廚的菜色,從色澤、刀工、到盤飾,一道道都令人垂涎三尺;而這一大桌的菜全都出自我先生的二姐和三姐之手。當時的我心想:「天啊,我雖不致於不諳廚藝,可是這樣的功夫與陣仗,我真的學不來啊!」相較於她們的能力與表現,只讓我更相形見絀。

  婚後,我們與公公同住,公公雖寡言,可我也感受的到他待我如女兒般的呵護之心。我戰戰兢兢學習著當妻子、當媳婦,誰知,新婚不久即懷孕。一下子多了這麼多角色,還來不及調適,卻得知公公的檢驗報告,證實罹癌。這一消息,打亂的不只我們這一小家子,遠嫁台北台中的三位姐姐更是驚慌不已。她們一直事親至孝,也心知能陪伴自己父親也許就只剩這最後的時日了,因此台北的二姐三姐決定親自南下照顧我公公-辭了工作,幫孩子轉了學,毅然回了南部老家。至此,可謂開始了我與姐姐們的朝夕相處。

  姊姊們行事俐落,我慢條斯里;她們照顧公公無微不至,我卻只能旁觀不知所措;懷孕的我肚子越來越大,生病的公公身體卻越來越差。相較於姊姊們的用心,我雖努力盡心跟上她們的腳步,但仍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樣的落差與日俱增,姊姊們看在眼裡,敏感的我更是從她們的眼神感受到「妳太弱了!你不及格」。懷孕末期,不適的我一直被自我鞭策的氛圍攏罩著,越緊張就越想努力,越想努力就繃緊神經無法如意,所有的不滿與心照不宣終於在公公被醫院發出病危通知時,如被掀開的壓力鍋般,爆裂開來!

  奔波再加上即將失去唯一父親的不捨,心力交瘁讓姊姊們的情緒一觸即發,我們的衝突也如排山倒海而來,這樣的衝突並沒有挽回公公的生命,現在回想,當時的衝突也許是彼此長期壓力下的宣洩。對於相處不到一年的公公,我是媳婦;而對於姐姐們,離去的卻是生養一輩子的摯愛父親啊!因此對於她們的指責,我總是流淚默然。公公過世第二天,我生產了,沒有欣喜,沒有雀躍,所有人忙著處理公公後事,我藉著生產的撕裂之痛讓淚水肆流,為了逝去的公公,也為我這一年來的不知所措!

  十五年了,一切恍如昨日!感謝老天爺,讓我與姐姐們都是成熟有智慧的人,當波濤不斷的海面拍擊岸邊時,我們只摘取美麗的浪花留存心底!公公過世後,一切又回復到彼此的定位,大家為著自己的生活各自打拼,曾經的衝突彷彿不曾存在!因為父母不在,反而讓我們更加緊密相連,三位姐姐更是對我們這一家呵護備至,任何好處總有我們一份,這樣處處被呵護疼愛,讓我心生感恩!姐姐們常誇我把他弟弟一家照顧如此的好,其實我才真正要謝謝她們,因為她們,讓身為長女的我能夠擁有姊姊們的疼愛,這樣的疼愛不只一份,還是滿滿的三份,如此的好運氣,不是人人都能擁有,而我是何其的幸運!曾經一起走過風雨,當仰望天邊那道絢麗的彩虹時,面對過去,心裡只有滿滿的感謝!謝謝我三位親愛的姐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