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外籍新娘

李麗香
  小的時候,一位遠親阿姨嫁到美國,大人們每每談及,總是一臉欣羨,彷彿她嫁的是皇親國戚般榮耀,現在想想……咿!當年阿姨不就是所謂的「外籍新娘」。

  時光荏苒,轉眼三十年,現在的台灣隨處可見「外籍新娘」身影,還來不及細想,家裡突然加了位新成員……來自越南的「阿香」。

  十八歲,年輕芳華,笑臉中還猶帶稚氣,我努力的回想自己十八歲的樣子─青澀的高中生模樣,怎地她就已為人妻、為人媳了呢?

  進門後,姑媽及表姊們很是疼愛,常常帶著逛街、吃美食、遊樂區玩賞,只要聽阿香嚷嚷「你們大家多幫忙,幫我妹妹找老公,她已經十六歲可以嫁人了」就知道她有多滿意嫁到台灣來的幸福日子。

  為此,我跟姑媽、表姐聊過,希望她們以平常心看待,不要養成阿香虛榮奢華的習性,可惜,她們聽不進去,認為「要拿她當女兒疼」。

  阿香認為遠嫁異鄉為的是享福,不僅不肯煮飯、洗衣、掃地,每天還睡到中午,然後外出吃越南菜(嫌婆婆煮的飯菜不好吃),接著就是看電視,等老公下班好去夜市享美食;她說:夜市美食攤攤吃,再帶份香雞排回家啃,這才叫爽快。問題是……錢從哪裡來?

  原來,她不只逼著我那智商不高的表弟,以姑媽病危為藉口,跟公司預借了數月的薪資,還跟同鄉借了不少錢;待債主一一找上門,姑媽及表姊吃驚之餘,婆媳關係也開始出現裂痕。望著悔恨不已的家人,除了規勸我提出讓阿香上識字班的建議,一是讓她學會認字讀書,二是希望她能習得其他外籍新娘的勤奮精神。

  本以為這是最優質的良策,那料到只幾個禮拜的時間,阿香就不去了,理由是:「我在越南就是覺得讀書很辛苦才不願上學,你們不要逼我」。

  經歷借錢事件後,除了晚上表弟帶著,姑媽絕對嚴禁阿香獨自外出,可是八十多歲的老人家沒有體力睜著眼監督,阿香一逮到機會出門,不到半夜是絕不回家的。沒多久,竟然連賭坊也上門要賭債來了。

  婆媳關係持續惡劣,幸好,在得知媳婦懷孕後大有改善,有如皇后般被伺候的阿香心滿意足的說:「懷孕真好,吃香喝辣的,我得多生幾個才好」。可惜的是連生兩個小孩,也沒能鎖住她的心。姑媽成了老奶媽,整天被兩個小孩操個半死,而阿香則嫌家裡束縛大,逼著表弟搬到外面租屋去。

  孩子有家人照顧,自己賺錢自己花,久久,心血來潮就回家逗弄孩子,日子可消遙了。年邁姑媽每每提及不聽話的兒子、媳婦就淚流滿面。我問阿香:「怎不想想未來?怎不想想孩子?」她說:「我將來賺夠錢就要回越南,兩個小孩送給她們還不夠嗎?」

  這個假日,小朋友興高彩烈的跟著媽媽出遊去,回家後得意的說:「媽媽最疼我,給我吃麥當勞、買玩具,還有一位叔叔給我錢要我叫他爸爸」,姑媽知道自己的兒子戴了綠帽,怒不可抑,萬般指責。但我想的卻是……阿香真的不應該,可我們自己真的沒有過錯嗎?曾盡過教導的責任嗎?曾設法做過溝通嗎?

  「外籍新娘」現象是來自較低度發展國家婦女,嫁往較高度發展國家的全球現象之ㄧ,是資本主義發展下的副產品。對較高度發展的國家而言,「外籍新娘」提供無償勞務與生育,穩定了廉價勞動力機制;對較低度發展國家而言,各種文件的申請、旅行的消費及「聘金」,均有利於資本的累積。

  所以,台灣的「外籍新娘」現象並非世界特例,舉凡資本主義高度發展的國家均有「外籍新娘」的存在。目前台灣的「外籍新娘」以越南籍最多,她們多因原生家庭的經濟條件差而選擇嫁到台灣,一是期望能擁有足夠的金錢揮霍享受人生,二是寄錢回越南資助原生家庭。

  但卻沒考量到…這些不得不遠渡重洋娶妻的台灣男子,多數是在台灣的婚姻市場中居於相對弱勢者。在給付30-40萬台幣的仲介費後(實際上女方能取得的聘金,據阿香所言,只有台幣5000元)方能娶得美嬌娘,這筆龐大的聘金,輕者讓他們耗盡積蓄,重者負債連連。新來乍到的「外籍新娘」面對此實情,失望之餘甚至有上當受騙的感覺,為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種下動盪飄搖的因子。

  更糟糕的是台灣人無法理智的分析「外籍新娘」漸漸引發的種種社會問題,反而自大的認為這是較低度發展國家教育的失敗、人民素質的低落,自身的反省能力十分薄弱。

  因緣於「家有外籍新娘」,讓我有興趣去探索「外籍新娘」的種種問題: 一、社會與文化的適應問題:買賣婚姻下的男女,結婚動機各自不同,男為延 續後代,女為改善經濟;加上語言隔閡的無法溝通、價值觀的差異,生活 易起衝突。 二、感情問題:欠缺感情基礎的婚姻,難有包容與體諒,婚姻不易久遠。 三、種族中心與歧視:台灣人習慣矮化外籍新娘素質,擔心她們的高生育率, 會把「優秀的台灣人」給污染了。 四、親子教育問題:「外籍新娘」教育水平普遍較差,語言能力不足,無法提供 下一代的「新台灣之子」良好的親子教育。

  千百年來,台灣一直是移民者的天堂,每個時代都有人離鄉背景到台灣討生活,這一片土地供養了無數子民,沒有差別、沒有怨尤、沒有歧視,共同攜手將這美麗的寶島耕耘得富強興盛。怎地面對數十萬的後移民「外籍新娘」,我們卻自大的將她們預設為「次等移民」,要求她們放棄原生的一切,無條件的臣服在台灣固有的一切文化、價值觀裡。這是「人權」的一大踐踏。

  『教育』乃國家根本,成足以興國,敗足以喪邦。數十萬的外籍新娘、數十萬的新台灣之子,百年以後全都是台灣競爭力的基礎,我們不僅無法漠視,更該積極的培養及教育她們。這裡所謂的教育,包含: 一、外籍新娘:語言、文字的學習,能讓她們走出孤立處境,開發潛能,習得 技能,進而行動自主;生活常識的學習則能讓她們加速融入台灣社會。 二、台灣人民:改變對待「外籍新娘」的心態,以尊重代替歧視,以鼓勵代替 責罵,以教育取代怨尤。 三、政府機關:外籍新娘出入境法的修改,工作權的適度放寬以及完善的教育 制度,能讓她們有機會脫離「弱者、依賴者」形象。

  「鄉土語言」,學校的鄉土語言自始不脫台語、原住民語、客語,期望不久的將來,這些新台灣之子也會有機會學習到他真正的「母語」,屆時台灣將有許多能與世界各國交流的語言天才,為這以貿易著稱的蕞爾小島貢獻心力。

  「外籍新娘」─後到的移民者。她們是台灣最珍貴的財富,我們不但要以她們為榮,更要讓她們的子女以她們為傲。越尊重四方來的移民多元文化,台灣的未來就越不可限量。朋友!把我們的眼光放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