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定勝天嗎

國立中央大學土木工程學系教授 陳慧慈

  記得就讀國小時,國語課本中,有一課談到了橫貫公路的興建,文中提到「人定勝天」一詞。的確,曾經到過橫貫公路一遊的朋友會發現,的確不得不佩服當年辛苦的開路先鋒們,可以在艱鉅的環境中,完成了連接台灣東西岸的公路。也因此相信人定勝天者不在少數。然而1999年的921大地震,摧毀了其中的一段道路至今無法回復,我們不得不反問:「人一定勝天嗎?」

  台灣每年大都會有些由颱風造成的天然災害,對很多人而言,已經忘記甚至不知道「八七水災」,然而2009年的「八八風災」卻因為媒體的普及讓許多人目睹了小林村的滅村慘狀以及台東知本溪造成的旅館大樓傾倒的過程。當時許多人將劇變的天氣歸因於氣候暖化。既然是天災,總是情有可原吧?然而在沒有風也沒有雨的星期日午後,國道三號靠近基隆的路段,居然沒有預警的發生了大規模的走山,原來是順向坡滑動了,不但讓工程單位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搶通便道,也造成了數位民眾的死亡。所幸發生的時間不是在最繁忙的黃昏時段,否則死傷將不計其數,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學因緣際會的就讀了土木工程系,隨著知識的累積,漸漸地體會到「人不能勝天」,因為任何的工程手段都會有其生命週期。以這一次的走山事件所發生的地質為順向坡為例,為了阻止順向坡的滑動,採用的工程手段為施做地錨,希望靠著所施加的預力來阻止坡面的滑動。雖然使用了極大的安全係數(例如本來需要抵抗10噸力就夠了,若將其設計為可以抵抗30噸的力,安全係數就是3),但是施工的品質、預力隨時間的損失、周遭環境的改變和地震等的因素,都有可能讓效果大打折扣,如果再加上鑽探資料不足,工程手段的壽命(一般而言是50年)等因素,終究有一天災難會發生的。其實最讓我擔心的是,許多在台灣經濟起飛的日子裡所興建的各項工程,陸續將達到使用的年限,在不久的將來,我個人相信這種的災難將會不斷發生。

  台灣是一個天災眷顧的國度,除了每年都有的颱風災害之外,更有平均五十到七十年就會發生一次大地震的紀錄。台灣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過度的從經濟的角度來看待土地的使用,許多根本不適合開發的地點,認為藉著工程技術的手段可以加以利用,再加上執法不嚴,殊不知這些作為對使用者已造成潛在的危害(如多年前的林肯大郡慘案),這是在天災之外的人禍。作為一個土木工程教育人員,我要呼籲政府,人縱使能一時勝天,但也不能永遠勝天。與其抱著「人定勝天」的夜郎自大的想法,不如抱著「敬天愛人」的信念,唯有秉持對大地的尊重,從社會安全和人民安居樂業的立場來進行國土規劃以及國家建設,才能確保國家的永續發展及人命財產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