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心

國立成功大學航空太空工程研究所 教授 林清一

  年前的一個搭車失誤「事件」,體會到寬心的感受。去年敬老節爸媽接受頒揚「鑽石婚」紀念,要陪他們去員林接受頒獎及午餐。我很習慣的一早搭1004號自強號列車。這一班車是我2002-2005去彰化擔任院長時期的交通列車,自覺十分熟悉。為了避免沒座位,就於前幾天開車路過時要老婆下車幫我提早購票了。進站時,票卡一插,卻是被拒絕的警告聲、再插一次,亦是如此。我很納悶的去問站務員,站務員端詳了一下,告訴我說「這是昨天的車票」。哈!老婆真是溝通不良,竟然幫我買錯日期。好吧,再買一張吧!還好有位置坐。我很怕沒座位,大早趕車的還要站兩小時回去,是很辛苦的。

  總算進站了,我坐在月台邊等車,還有二十分鐘,順手拿出一份資料看著看著。知道1004班車時間已經推遲了數分鐘,也不太去注意時間。稍候進來了一列火車,我瞄了一下,是橘色的,就規矩的排隊上車了。找到位置坐下,又繼續讀那份資料。才一下子,咦,奇怪!怎麼「大橋站」停車了呢?大概是錯車吧!又繼續讀我的東西、思緒也陷入一些思考。唉呀!又一下子,怎麼「永康站」也停?我有點慌了,抬頭環顧一下周圍,糟了!車廂的狀況不對勁。剛好車長走了過來,我問他這班車是啥?車長說是莒光號。「我搭錯車了,那請問幾點會到彰化」?十點半吧!哇!糟了,我會趕不上時間了。也罷,拖就拖了。幾分鐘後,後座的一位年輕人很熱心的走過來告訴我,「你可以在善化下車,換下一班晚二十分鐘的自強號」。這時我的1004呼嘯而過。變通的辦法也是對,我謝了他,開始收拾我的資料,算一下善化站,不要又錯過了。十來分鐘,那年輕人有走過來,提醒我善化下車喔。嗯!真是很體貼的年輕人。

  車到善化,我跟年輕人點點頭,下到月台。一下子,月台的站務員走了過來,問我為何不出站?我很忐忑的說,搭錯車了,換下一班自強號。那個站務員看看我說,你不像科學園區的人、也不像業務員,是做什麼的?我說成大教授。卻引來了愛說話的站務員一堆的話題,才幾分鐘,從他的兒子、股票、科技研發到他的退休規劃。我就靜靜的聽著,不知哪條筋讓他想到「啊,我幫你去劃個位置吧」!說著拿走我的車票,跨過鐵道,回來時笑嘻嘻的說,還有位置,你不必站著啦!謝過他後,列車也進站了,跟站務員決了個躬,上車揮別了。

  到彰化站,還是依慣例買了一杯7-11的咖啡,然後走回家去。過去我都是準時進門的,今天卻慢了約40分鐘,爸爸看了我說,幫你查過了1004列車又誤點了嗎?我沒太搭理的說,我搭錯車了。我想也不是什麼大事,也沒必要再提起,帶著爸媽高高興興的去員林啦!剛才讀的資料,讓我的心思還陷在思考中,不太講話,大概也因此讓爸爸誤會了我在生錯過車的悶氣。

  一直到下午我準備離家搭車前,爸爸問我一些孩子的生活瑣事,媽媽卻搶著說,搭錯車就算了,何須生氣!我突然覺得老人家會錯意了,告訴他們,我沒生氣呀,我在為研究工作的事情思考。我說,「搭錯車怎麼可以生氣?我倒是想,因緣際會,錯過了一個厄運呀!不是很高興嗎?」爸爸很驚訝的問我,你怎會這麼想?我說,難道要生氣一整天?我告訴他,還有更糟的,老婆先買錯了昨天的票。爸媽更是驚訝,我卻哈哈大笑,也許因為錯過車了,也躲過了一個不該遇到的劫運,不是很好運嗎?

  的確,年紀是大了點,想事情的角度不一樣,心自然比較平靜。

  我的一個座右銘「Wrong is Right」。很簡單的哲學,碰到了一件錯的事情,我好處想。開車走錯了路,也許看到一片從來沒遇見過的美景。

  這句簡單的人生哲學是來自一個簡單的英文對話,開車的問帶路的說:「Do I turn left, here」?帶路的回說「Right」。開車的一聽就右轉了,帶路的說「Right is Wrong」?

  儒家教育從小就要學習去認定「對的」與「錯的」、「好的」與「壞的」、「優的」與「劣的」等等相對的分類。所以很多人會憑「經驗」從相貌去分辨好人與壞人、善人與惡人。但是,如果寬心待人,先將每個人都認定為好人,那不是一團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