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颱風生死一瞬間

新竹縣桃山國小教師 黃正賢

  民國93年8月艾莉颱風的晚上,本來想開車下山,經過部落的時候,就被人阻擋下來,聽說山路已經柔腸寸斷,很多地基都不見了,然後又回到學校宿舍。宿舍有一位新老師,蠻無辜的,還沒教過書,就被困在這裡,新老師住在樓上,我和妻子住在樓下。

  深夜的時候,聽到水流聲,水位開始越來越高,大石頭連水的滾動越來越大聲,我是當地原住民,蠻了解四周的環境,水位已經淹到清泉溫泉了,這時候已經晚上12點多了,我拿起手電筒四周照一照,撞擊聲越來越大,趕快回宿舍,大喊妻子:「佩娟,趕快,我們趕快撤退!」、「趕快叫樓上的老師跟我們走!」,這時候情況越來越緊張,然後我把開車出來,往高處跑,新老師也不曉得要往那裡逃,只有跟著我們,溫泉的經理也是要跟著我們,然後車子開往高處一點,開到了石頭城餐廳,我們本來想開出去的,可是水位已經太高了,強出去,可能被水沖走,石頭城有一個停車場,我們車子就停在那裡,水位越來越高,加上石頭的撞擊聲,真的很恐怖,又是凌晨12點多,大家都不敢睡,車頭是朝著清泉溫泉的招牌,前面是河岸,背對著山,車燈照著溫泉招牌,我想招牌如果一倒,就準備棄車往高地跑。車燈又不能太浪費,每隔一小時開一次,大概到凌晨3點多的時候,我們聽到石頭的撞擊,碰!好大聲,像炸彈的爆炸聲,接著背後只看到人影驚恐的逃竄、呼叫,然後我用手電筒朝下一探,到處都是土石流,車子亂七八糟的,還有大石頭,往旁邊一照,水位很高,都是黃土,泥漿開始慢慢地往下灌,沒多久土牆就破了,碎石往旁邊的大縫一直滾,已經沒地方可逃了,前面是大水,右邊是之前來的路已經遭到土石流吞噬了,後方是一個坡崁,大概有兩樓高,已經沒有時間了,我想到自己在太極門學到把心安靜下來的功夫,師父曾經告訴我們「三不」:「不生氣、不憂慮、不緊張」,心裡倒是鎮定了許多,這時候在泥漿裡我摸到了一個梯子,老式木造的,高度剛好是兩層樓,架起來之後,帶著大夥繼續逃,沿陸上有好多岩石、好多碎石,看了大家都心驚膽跳的,然後大家逃到一個工寮,這時已經凌晨四點左右了,為數不少的村民都濕淋淋的又很冷,到了清晨將亮,大夥們又繼續逃,清泉有兩個吊橋,較低的吊橋已經被大水沖斷了,較高的吊橋好像還沒有被吹斷,幾個人就戰戰兢兢的通過這個吊橋,最後到達對面的派出所,已經有一百多位的村民聚集在此,總算暫時安全了,那晚我們村民被活埋了20幾人。

  這條命是撿回來的,我真的很感恩,生與死的一瞬間,真的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威力與忿怒,自己安靜時常常想著,活著時凡事何必太計較,能夠做對的事、做好的事才是最重要。

  我住山上,我知道大地已經在生氣了,我們人類對山林做了太多的破壞,而且我們必須承認我們人類所做的一切,並且及時停止不對的行為,我覺得才可能會受到蒼天的悲憫,最後感謝老天爺的幫忙,以及一起努力走過這一趟驚險之旅的夥伴們,大家同舟共濟,才有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