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時代「倫理」功利觀的昇華蛻變之路

淡江大學文錙藝術中心主任 李奇茂

  「倫理」一詞最初見於【禮樂記】,係指事事之倫類調理而言。若就字義來解釋,「倫」就是「類別」,「理」就「紋理」,引申為一切有條貫、有脈絡可循的倫理,說明人際關係互動的行為規範。

  在事務方面有一成不變的倫理關係,運作得當則產生相輔相成的效果,運作失序則會形成嚴重的災變。大自然界的是否風調雨順與海嘯地震等理學有關,就是最好的說明,而科技方面的進步與發明,更與能否掌握物質方面的倫理關係,有密不可分的因果關係。

  人類的倫理關係,就是人人為正常生存,而應循人類之規則,各自敬謹遵守之秩序,亦即人與人生活關係中相處的道理。儒家思想最重視人倫關係的建立,孔子力倡「忠、恕、仁、愛」之道,孟子更律定「五倫關係」,認為惟有如此,才是安定社會,繁衍種族的基礎。

  孟子所舉的「五倫」是:「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必須要作到「君臣有義、父子有親、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才能夠各守其分際,各盡其責任,建立親密的人倫關係,進而維繫著互助合作的社會模式,從而產生安和樂利的生存環境。

  先秦時代,百家爭鳴。楊朱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墨子兼愛,大利天下而為之;孔孟之道則講求「恕」道,主張凡事要「推己及人」,以期作到「泛愛眾而親仁」的境界。一般人咸認人類的秉性中具有高貴的「人性」素質,而人類的心理層面中更有明確的「理性」成分,「人性」就是「倫理」的基礎,「理性」則是「倫理」的骨幹。意味著「倫理」與「人類」原本就有密不可分的關係。自從世界上有了人類,為了共同生存與生活的需要,就會自然而然的產生出「倫理關係」。

  進此而論,人類以外的動物、植物、礦物何嘗不是如此,基於生存的需要與生活的條件,也自然而然形成了各種各樣的倫理關係!試看猿猴的生態井井有條、蜜蜂則分工合作各司其事、竹林的排他性以及礦物的互相依存的關係,在在透露出倫理關係的自然法則都是不變的。

  自從達爾文的「天演論」石破天驚的出爐以後,凸顯了「物競天擇,優勝劣敗,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的生存法則,同時也說明了生物在營生的過程中,競爭求勝和自私自利本就是與生俱來的天性與本能。競爭求勝是為了獲得較佳的生存條件,便可顯現出人類在精神層次上的崇高地位,實非一般動、植物,堪與比擬。

  人類的「倫理關係」是以道德修養為依歸,而「倫理關係」的實踐與發揚,則端賴功利主義作為誘因和基礎。基於道德修養所產生的容忍調和、必須自我約束、尊重他人、服從公意、愛護群體和服務犧牲,善盡個人本份,才能在歷史的長河中,維繫「倫理關係」的全面踐履與持續發展,基於社會進步已進入科技時代,如此人人須對個人功利主義加以調適改變,方可細水長流,行之有效。

  如此說法,絕無褻瀆人性之意,蓋趨吉避凶向為生物之本能,喜功好利尤為人類之本性。苟能「明分盡己」,誠誠懇懇的恪遵「人倫關係」,便能得到精神上的獎勉與實質上的報償,名利兼顧,又何樂而不為呢?

  人倫關係,人類關係均十分複雜,不像其他生物那樣單純,因此「人倫關係」得視其適用範圍的大小,而有不同層次的區分,先聖先賢們也不避諱「等差之愛」。大凡範圍較小,距自己最近的「家族倫理」執行得最為徹底,彼此關係的好壞,影響彼此之間的直接利害;「社會倫理」的範圍較大,距離自己較遠,實質的影響往往間接而迂迴,因而在執行上也就難免會受到忽視。

  這種形形演變的結果,使得關係密切的彼此之間,情感熱絡,秩序井然;個人與社會大眾之間,則因陌生書哩,更缺乏適當的規範。倘若在農業社會,個人的活動範圍較小,彼此老死不相往來,尚不易引起大大的影響;但在工業社會中,個人活動的範圍加大許多,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廣泛而密切,個人的一舉一動,對於社會大眾便易產生立即而全面的影響。

  更嚴重的是由於「等差之愛」觀念的牢不可破,一般人對於維護熟識者的權益尚能敬謹遵行;不敢踰越,但對於陌生人的權益卻視苦罔聞,或無暇顧及。常見的現象是:自己家裡整理得乾乾淨淨,出門卻亂倒垃圾,為了自己的喜愛而鑼鼓喧天、開設工廠為了降低成本而不作好環保設施、宴會時互相禮讓,而開車出門時卻橫衝直闖,甚至只顧自身利益而不惜侵害他人權益;因而遭受損害的對象尚未納入自己認定的「倫理關係」之中,也就安然為之,了無愧疚之意。

  我國自古重視倫哩,以農立國的倫理觀念與規範,在社會型態快速轉變為科技工業時代以後,「倫理關係」尚未來得及調整與建立,因而使出現了許多脫序的現象。英國哲學家羅素說過:「我們這個時代的麻煩之ㄧ,在於思想的習慣,無法和科技變化一樣快。」意思是說科技的突飛猛進,使社會狀況產生了迅速的變化;然而思想習慣和行為模式則往往世代相傳,一時之間尚難有所因應及改變。

  李國鼎先生有鑒於此,曾經提出在「五倫」之外,加上「群己關係」的「第六倫」他認為「五倫」是屬於私德的範圍,「第六倫」講求的「群己關係」則是屬於公德的範疇,彼此相輔相成,方可整頓社會秩序,提升生活品質,否則落後的國民,何能長期保持進步的經濟成果呢?

  基於「倫理關係」的有效踐勵,植基於喜功好利的動機及誘因上,勢必要予以明確的獎勉以資鼓勵,更要靠嚴厲的懲罰妥收制裁的效果;人人知所奮勉,處處知所戒惕,則能立竿見影,迅赴事功。徒法不足以自行,徒善不足以為政,單憑宅心仁厚及與人為善,豈能肆應一日千里的進步時代;當獎則獎以滿足人門喜功好利的心理,該罰就罰以嚇阻人們的僥倖投機心態,歷代名相從管仲、諸葛亮、王安石到張居正,多以儒家思想為體,以法家辦法為用,採取「援法入儒」的措施,其意當在於此,吾人肩負推行倫理教育的重責大任,必須注意及此。

  一九八八年,諾貝爾獎得主多人在巴黎集會時的宣言就說:欲謀求二十一世紀的幸福和平,必須回到二千五百多年前,向孔老夫子思想去尋求智慧。惟有實踐孔子的仁愛之道,才能使社會繁榮進步,生活幸福美好,並促進世界之大同。

  從先賢「援法入儒」的經驗,到當代人傑尊孔的一致主張均不謀而合,這一見解為我們未來應走的方向提供了「援法入儒」的正確大路,值得我們深思研究,並妥為運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