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夏天的輕旅行-在美瑛

員樹林國小教師 婁月華

  去年暑假,與同事自助旅行去北海道 美瑛 ,時七月台灣盛暑,在 美瑛 卻如沐春天,早晚雖有些輕寒惻惻,涼意卻是襲人的, 美瑛 臨近知名景點富良野,夏天遊客多直上富良野看花海,因此這個小山城得以不被太多人叨擾,寧靜而美麗的座落山野間。

  我們投宿在網路上頗出名的Bb民宿,老闆是齋藤老先生一家人,老先生已經80歲了,身體看起來仍是很硬朗,女婿負責接送客人,女兒負責料理,手藝好到聽說連電視台都曾經訪問過,她利用當地食材如馬鈴薯、野菜、海鮮……等烹飪,餐餐菜色都有變化,令人讚不絕口,晚飯後在民宿附近散步,一條直直長長的馬路,僅兩間房舍,連路燈也沒有,夜寂靜如水,連時間也好像暫停,品嘗「靜」的感覺真好,讓人心情祥和!

  隔日清晨,齋藤老先生帶我們探訪 美瑛雪山公園 ,以及遼闊的原野牧場,湛藍的天空,碧綠的草原 , 牛羊三兩成群,悠閒氣緩的步調,使整個景觀充滿雅緻的魅力。 在老先生的介紹下,我們在 美瑛 車站旁租到了電動腳踏車,上午騎往北邊 Patchwork 「 拼布之路 」 ,緩而不陡的丘陵,穿插著黃綠不一、開闊的麥田、洋芋田,田田如畫;再接著逛南邊 Panorama Road 「 景觀之路 」 ,其中四季彩之丘,美麗碩大的花海,充滿魔幻的魅力,令人痴迷。

  傍晚,客氣的齋藤老先生就在車站等著接我們回民宿,我還清楚記得當晚有些新的住宿客人,有香港來的、南京來的、韓國來的,其實日本民宿有很多不願接待外國客人,主要因為語言不通,怕怠慢失禮之故,但是齋藤老先生卻特別喜歡招待這些地方來的客人,我後來才知道為甚麼,當時見他總是拿一塊白板寫著簡單漢字跟這些住客聊天,一看就知道雙方有聽沒懂,不過開心就好,也許因為我們會說一些日語,他也曾同為小學教師,因此特別高興地與我們攀談。

  大家聊到台日兩地的教育現象,彼此心有同慨,老先生認為學校、家庭教育輕忽品德教育,學生缺乏愛、尊重與同理心,致使教育問題叢生,他說每天看電視上日本執政與在野黨互相謾罵,對小孩造成了不良影響,雖然媒體要負責任,但重要的是這些媒體人、政黨人員,也都因為品德教育沒學好,造成了社會混亂的現象,他對於日本目前寬鬆的教育學習態度感到憂心忡忡。

  我們認同他的觀點,對他說台灣小學目前非常重視品格教育的學習,他聽了十分讚賞,對於兩地的教育問題,說起來大家真是心同有戚戚焉!

  聊著聊著,老先生居然鄭重地向我們道歉起來,也說出他為何喜歡招待台、港、韓、中這幾個地方的遊客,原來是懷著贖罪的心態,當年日本為了奪取資源,擴大版圖,引起大東亞戰爭,欺凌這些國家,還有嚴重的南京大屠殺,他覺得很可恥,可是當年他還只是個16歲的少年飛行兵,無奈也無力阻止政府掠國霸侵,他眼眶含淚,激動地說著由於很難得遇到可以談得來的台灣旅客,一定要說出肺腑之言,表達道歉的心意,一席話情真意切,連我們都淚眼婆娑,齋藤老先生還說道人或在世上,本來就應享有為人基本的權利,沒有人或國家可以為了自己利益侵略別人或別國,這是很不對的,他並懇切希望我們作老師的人,一定要教育好學生,從小就要培養良善的品德觀念。

  那一夜,我們的感覺就像一家人。

  那一夜,我也徹夜不能好眠,心如江河翻滾,一方面感覺國族之痛往往只在書本上經歷,今天居然能親身接受日本的一位老先生-----對侵略我們所感到的歉疚,愛國之心油然而生,但對於目前的政治亂象,心情也複雜的難以言喻;另一方面,這趟旅遊原本為了遺忘教育工作上的疲累,現卻在異國異地聽到長者一席話,反省自己在教育工作上的怠忽與失守,也思量起回到工作岡位將如何重新振發,務必將真善忍這顆品德的種子好好栽種。

  在Bb民宿住了三天,齋藤老先生送我們去坐火車,由於我們要先去他處再去札幌,行李想先寄放在火車站,因此老先生幫我們跟站長交涉,不知道是不是小鎮的人情味濃厚,站長答應幫我們保管,只需付少少的保管費,臨行前老先生一再交代我們必須注意的事項,就好像外公對孫女們的殷殷囑咐,誠摯的面容令人難忘與感動!

  往後數日我們都住在 札幌 ,就像所有的大城市一樣,札幌先進熱鬧,人潮不斷,走在路上可以被喧囂淹沒。

  回到台灣後,我常懷念 美瑛 的氛圍,彩屋如燭,田園如圖,花田繽紛似虹,景觀盎然如織,讀它幾遍也不厭倦;我更常想起齋藤老先生,這一位特別的老人家,穿的是中國固有美德編織的衣裳,傳達的是-----多付出一些、多為人著想,希望世界更美好的心意。

  所謂旅行,猶如旅人的自我修行,要的是用心走過,那一次,在充滿童話風情的 美瑛 山城,與特別耆老的一番真心言語,不僅滿足我疲憊的心靈,讓自我明心見性,更讓我學習到愛、原諒與尊重,讓生命在無常中體會更深層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