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對待美麗島

李佩儒

  我的娘家,在甲仙。

  那是個以芋頭、竹筍聞名的鄉村,四周群山環抱,綠水川流。小時候,往家門前一抬頭,不論視線朝哪個方向,都會見到 層巒疊嶂 的翠綠山林。 清澈見底的溪流裡,魚蝦成群,即使徒手,都能抓到 躲在石堆下的肥碩大溪蝦;拿個小袋子一撈,裡面總有小魚兒跳躍掙扎。 再往上游的河床上,到處都可撿到形狀奇特紋路美麗的貝石;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那些隨意撿拾而來、曾經堆滿家裡床底下的石頭,竟然是新生代海洋生物化石。還有,家鄉有個地區叫「油礦」,取其意,就是這裡曾發現少量石油跟天然氣,也因此,居住此地的鄉民可享有免費的天然氣。

  而我的童年生活,就在這片豐饒又多樣的土地上展開; 直到 15 歲那年,才不得不離開家鄉赴外地求學。

  成為異鄉遊子,我反而更能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待這塊不斷變化的土地。

  因地質關係,我的家鄉產出了口感奇佳的芋頭,用其製成的冰品亦逐漸傳出口碑;漸漸的,這個原本沒沒無聞,隱身在南橫公路旁的偏遠小鄉村,開始湧進觀光人潮。

  遊客帶來了龐大的商機,也讓這個鄉村的樣貌持續改變。為了容納愈來愈多的車潮、人潮,許多農田逐漸消失了,一棟又一棟的新式建築、芋冰城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又或者,前次回家還看得見的 山林,在下次返鄉時竟然變得一片平整,那是因為有商業用途,商人開始購地砍林,再用推土機整平;還有, 某些緊鄰河川的地段,突然蓋起了小別墅,那是外地人興建用來休閒渡假的 …… 這個向來寧靜的山城,因為縣府與鄉民一起推展觀光、推廣芋筍,引來一批又一批的觀光客,又變得更熱鬧、更繁榮。然而,卻也因為只看到眼前的榮景,而沒有長遠的眼光跟計劃,因而造成有更多不宜開發的地方,被開發了,也讓這片美麗的山林,開始接二連三出現在災難新聞中。

  97 年的辛樂克風災,我返鄉必經的甲仙大橋,斷了。

  98 年的莫拉克颱風,把擁有七個村落的甲仙鄉,硬生生變成了六個--因為 豪雨沖刷, 小林村被數 千萬噸的土石瞬間 淹沒了。

  99 年剛過沒多久,還在復建、重整,期待有朝一日再恢復榮景的我的家鄉,又受到強烈地震的威脅。

  甲仙鄉的出名不再是因為芋頭、竹筍、化石,而是斷橋、滅村與震災。如果這是大地給我們的警訊,那我們又該如何反省、面對?如何更尊重珍惜大自然給予我們的一切,而不是予取予求,貪婪無度的需索不止!一直很喜歡靳鐵章詞曲的「給我一片安樂土」這首歌,因為它道出我的心聲:

給我一片安樂土 沒有黑煙和廢氣 有新鮮的空氣可呼吸

在這片安樂土上 我們生存 在這片安樂土上 我們生存

 

給我一片安樂土 沒有喧囂和噪音 有清脆的鳥語可聆聽

在這片安樂土上 我們安詳 在這片安樂土上 我們安詳

生存安詳 生活安定 多麼美好 就在這片安樂土

 

給我一片安樂土 沒有濁流和污水 有清澈的小溪可垂釣

在這片安樂土上我們生活 在這片安樂土上 我們生活

生存安詳 生活安定 多麼美好 就在這片安樂土

給我一片安樂土 沒有罪惡和暴行 有和善的人們在歡唱

在這片安樂土上我們安寧 在這片安樂土上 我們安寧

  為了讓後代子子孫孫都能享有青山綠水這片安樂土,祈願我們這座美麗的島嶼,不會再被粗暴的開發,而是生生世世,被投以溫柔的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