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的新師說

徐匯中學前校長 戴榮佳

  尊重學生的人格 陪伴學生的成長

  欣賞學生的優點 啟發學生的終身學習                        

  有快 樂的 老師,才有快樂的學生,有快樂的學生,才有充滿笑聲的教室,才有生氣勃勃的學校,有生氣勃勃的學校,才能造就健康快樂的學生。  

緒言

  為學生開闢一條健康快樂的求學之路,是我最大的心願。

  鐵經千錘百鍊,才能成真鋼,璞經過精雕細琢,方成美玉,人不經千砥萬礪,怎能成才?

  蛾在繭中,要不斷的鼓翅,破繭之後才能振翅遠飛,你若可憐他,把繭剪破,這隻蛾的翅膀就軟弱無力,無法飛舞;身為一個老師,就是要訓練學生,讓他們能用自己的雙手,去披荊斬棘,用自己的雙腳,走出自己的路來,更要學會面對困難、克服困難,面對危疑、衝破危疑,學會在遭受挫敗之後,仍能勇敢的站起來,這樣才能算是盡到老師的一些職責。因此,在鍛鍊學生之前,必得先鍛鍊自己,使自己有更大的包容、更高遠的識見、更深刻的體驗、更大的愛心、更持久的耐心與恆心,這樣才能勝任百年樹人的艱苦工作。

  從事了四十年的教育工作,我會疲倦,但從不感到厭倦;我老覺得知識學問貧乏,但從不覺得彈性疲乏;我減少教學時數,但從不減低教學的熱誠;我不喜歡某些學生的態度,但從不輕視任何一個學生;我常鼓勵自己:以熱忱代替冷漠、以高瞻代替短見、以鼓勵代替責罰、以寬容代替嚴苛、以真誠代替虛偽、以謙懷代替高傲、以客觀代替主觀、不期盼過高、不以分數評斷一個學生。

下面是以個人的體會依次來加以闡述:

一 、熱忱而不是冷漠

  老師總是期盼學生勝過自己,惟有如此,學術才能發揚光大;荀子說:「青,取之於藍而勝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這就是說學生的成功、成就,就是老師最大的喜悅,老師永遠不會嫉妒,永遠不求回報,只有期盼,只有祝福。唐朝的王維,資助童僕韓幹去學畫馬,明代藝人周臣,教漆工仇英成為明代四大畫家之一,仇英是平凡的漆工,但是他的畫沒有一幅是筆敗神頹的。一個冷漠無情的老師,會造出數百個更冷漠、更無情的學生,而人間最不能忍受的態度是什麼?不是仇、不是恨、不是怨、不是忿,仇恨怨忿都是強烈的感覺,只有冷漠,是沒有感覺、沒有希望、沒有愛;如果沒有熱忱的老師的提拔資助,許多天才一定被埋沒在冰心之中,永遠不會出世。  

  記得美國名作家密西納,當年接到詹森總統的請帖,請他去參加專為一百二十位學者而設的宴會,然而密西納寫了一封回信說:「我剛接到白宮寄來邀請我參加宴會的請帖,但是,三天前,我已經答應出席一個宴會,歡送我的中學老師,並要在會中致詞,這位老師曾經很用心的指導我寫文章,恩情最深;您見不到我,不會在意,但她見不到我,卻會失望。」後來,在歡送宴上這位即將退休的女老師,聽到密西納說:「一個美國人,一生中會遇到十幾位總統執政,但是一位好老師卻是可遇不可求的。」這是師生之情的昇華。  

  老師在校園中辛勤的播種、灌溉,但不能期望立即開花、結果,老師不能用勢利的、現實的眼光去衡量一個學生,老師要敞開心門,來接納所有的學生,以熱熱的心來傳授真知,以熱熱的手來提攜後生嫩嫩的小手,這些餘溫會永遠的保有,這些餘溫會永遠的保有,這些愛意會在另外一個園中生根、萌芽、開花和結果。  

二、高瞻而不短視

  老師要有知識,更要有器識;有創見,更要有遠見;不能只汲汲於考試的成績、升學率的攀昇,不能只重視知識的傳授,而忽略了知才、識才、愛才、育才和舉才。  

  范仲淹在江蘇買了一塊地準備蓋房子,有一個看風 水的 先生告訴他說:「這塊地的氣脈極好,住在這裡,將來會有出名人高官。」范仲淹說:「既然這樣,何不就用這塊地蓋座學堂,將來好出現成百成千的名人高官?」他真的在這塊地上蓋了一座學堂,那就是當時極富盛名的「吳學」。  

  抗戰時期,西南聯大在雲南昆明附近建校,這塊校地一向被當地人認為是出狀元的地方,果然,西南聯大為國家造就了不少的人才。  

  如果有一塊地,在地理先生的眼裡是一塊絕地,很不吉利,但是,只要在這土地上設置第一流的大學,照樣會產生無數的科學家、哲學家、政治家。如果范仲淹在興辦吳學的地方,被人搶先蓋了秦樓楚館,當時必然會「製造」出一批批的敗家子來。  

  管仲說:「一年之計,莫如樹穀,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百年之計,莫如樹人。」當老師的,必定放遠眼光,放開心胸,以一種超然的觀點,來做百年樹人的工作,讓每個學生發現自己的優點、專長,發揮自己的能力、潛力,貢獻自己的所學、所有,這是老師最引以為慰、最引以為傲的。  

三、鼓勵而不是責備

  一句鼓勵的話,勝過十句責備的話,一個關愛的眼神,勝過千百個絕望的眼神,當老師的,就是要多鼓勵,少責備,甚至不責備;多盼望,少失望,不要感到絕望;當老師的,就是要教導學生,讓他們超越自己,隨時以今日之我,向昨日之我挑戰,隨時以明日之我,向今日之我挑戰;每天不消沉。以父母期待子女之心來期待學生,以父母為孩子禱告之心來為學生禱告。  

  當皇帝的劉備鼓舞那扶不起的阿斗:「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  

  大政治家諸葛亮教導兒子說:「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文學全能之士蘇東坡教誨他的孩子:「慎言語,節飲食,晏寢早起。」  

  歷代聖賢,莫不希望他的後代子孫,在德業、學業和事業上,能再向前一步,能更進一層,能超人一等。其實老師何嘗不像父母一樣,隨時都在祈禱:弟子啊!我祈求你,多喝一杯牛奶,少喝一罐可樂;我祈求你多吃一根香焦,少吃一塊漢堡;我懇求你少看一次電視,多看一下星空;我拜托你少玩一次柏青哥,多來一次小郊遊,我祈禱你少抽一口煙,「長壽」會短命,我祈禱你不要染上毒隱,安非他命是要你的命而不是他的命,我拜托你不要飆車,飆車就是飆命,弟子啊!你要牢記不忘!弟子喔!我希望分享你成功的喜悅,我也願意分擔你挫敗時的痛苦;我希望你學會我的苦口婆心,我天天在祈禱,時時在祈禱,只因為我是你的老師。  

  老師就是要扮演「作之親、作之師、作之友」複雜角色,時時對學生充滿希望,永遠不感到失望,永遠不會絕望,日日祈禱、月月祝福,把別人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來愛,當老師的,必定要有好的記性,時時記住學生的優點,也要有健忘症,隨時忘記學生的缺點,心中永遠在盼望,永不絕望。英國人傅勒說:「節省棒子,縱壞了孩子。」雖然棒子能收一時之效,但真正能使孩子銘記不忘的不是棒子,而是語語和煦的夫子。  

四、啟發而不填鴨

  當父母的送給子女的東西,最好的是什麼?錢財嗎?珍珠嗎?鑽石嗎?都不是。看美國通用汽車公司總經理克諾特遜 ( 西元一八七九 ~ 一九四八 ) 送給他兒子什麼創造性的東西。克諾特遜有一次在電話中對他十四歲的兒子說:「什麼時候你到我公司來參觀,我就送你一輛最新型的雪佛蘭汽車。」這個少年人聽了非常高興,立即趕到公司找他父親,少年人到工廠繞了一圈,並沒看到新型的雪佛蘭車,結果人家指给他看的是一堆汽車零件,共有幾千種,這個少年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把這一堆零件配成一輛汽車,而且可以開上路。  

  老師送給學生最好的禮物是什麼?真實的禮物,送不勝送,有形的東西就如魚,總有吃光的時候,無形的東西就如釣魚的方法,可以終身受用,訓練學生如何思考、創造、分析、推理、歸納、判斷、實行、檢討、改進、求新、求好、求善和求美,就是教學生釣魚的方法。  

  老師不是把問題的答案告訴學生,不是把實驗結果擺在桌上,也不是替學生思考、替學生實習,而是適時的提出問題,假設情況,說明原理原則,提出可能的解決方法,從正面、從側面、甚至從反面,讓學生能深思熟慮,獨當一面,確實執行;老師不是批發知識,零售經驗,日日填鴨,時時炒冷飯而已。孔子說:「不憤不啟,不悱不發。」就是說當老師要注重啟發,不要把學生當成北京鴨一樣的填養,這樣會窒死任何一個會思考的學生的。  

五、寬容而不嚴苛

  有權力責罰而不責罰,才是寬容,有能力報復而不報復,才是寬恕。

  名作家蕭蕭在忘憂草這本書中,說到光仁中學在某一年的畢業典禮前後,曾經發現廁所的一大塊玻璃被人擊破,那曲折不規則的裂痕,張牙舞爪,好像還留下學生憤怒、不滿的情緒,教官要調查誰毀損的,總務處準備派人修補,校長卻寫了一張紙條貼在那玻璃上,說:「學生在校三年,畢業了,卻仍對學校不滿,顯示我們的教育、我們的照顧還不夠圓滿,我們教育工作同仁應該深切的檢討;留著這塊有裂痕的玻璃,做為校長、老師永遠的戒惕」。蕭蕭後來又說,這件事情傳開以後,打破玻璃的畢業學生,還親自返校向校長道歉。  

  當老師的,若能寬恕學生的過錯,用放大鏡看學生的優點,用凸面鏡看學生的缺點,以老師的寬容,培養學生日後更大的寬容,用寬容發光,以愛當成焦點,點燃學生心中的火炬,那麼當學生的,必能追求一生永遠的磊落與光明。  

六、達觀而不主觀

  在校成績的好壞,與日後的成就並沒有絕對的關聯。

  老師不可以偏愛聰明的、漂亮的學生,說實在的,比較知道感恩的,往往都是那些比較不聰慧的學生;比較有成就的,常常是那些不太漂亮的學生。

  以學業成績的優劣來判定一個人,常常會看錯眼、看走眼,甚至讓專家跌破眼鏡。你不相信嗎?

拼字不及格:詩人葉慈、蕭伯納。

數學不及格:政治家富蘭克林、藝術家畢卡索、心理學家阿德勒。

全班成績最差:發明家愛迪生。

上課作白日夢:印象派畫家高更。

冥頑不靈:發明家瓦特。

開除出校:科學家愛因斯坦、短篇小說愛倫坡、詩人雪萊及發現 X 光的欒琴。  

  以排行榜來看人,看不到真正的人。處處追求排名的人,必定是一個不快樂的人。因為有名次的負擔,心中永遠就有甩不開的陰影。  

  當老師的,不要用排行榜去看學生,當父母的,不要用孩子的聰愚去評斷他日後的成就,智慧也許可以決定一個人學問的深淺,學業成績也許可以判定一個人的智愚,但是一個人的成就、成功、快樂,都不是從智慧和學業成績去預估的。  

結語

  老師要教導學生如何去思考,而不是把別人思考的結果當成記憶、當成負擔,永遠替人背負沉重的十字架,永遠走不出自己的路來。當老師的,就是要將學生的心思轉變成一個活泉源,而不是成為一個蓄水池,源泉滾滾,永不枯竭,而蓄水池總有乾凅的時候。美國梭羅說:「教育的目的,要使人把每一天都看成黎明,每一項挑戰都看成機會,每一樁困難都看成考驗。」當老師的,要把每一個學生都當成美材、良材、可造就之材,讓每一次教學都追求卓越、完美和成就,每一次踏進教室,都充滿歡樂和熱忱,每一天,都充滿期待和希望。 平庸的 老師只是敘述,好的老師則會講解,優異的老師知道示範,偉大的老師則用啟發,為人師者,若不能啟發學生向學的意志與興趣,那就像鐵槌錘擊冷冷的鐵塊一樣,無法鍛鑄出成材成器的學生;願天下所有的老師,以養蠶的細心來教養學生,以愛花的美心來愛護學生,以琢玉的耐心來琢磨學生;也願天下所有的學生,都能以快樂的心,先喜歡自己所學的,然後才能學自己所喜歡的;願天下的老師,不要給學生巴掌而要為學生鼓掌;願天下當老師的,把學生當成忘年的朋友,願天下當學生的,把老師當成年長的父兄,彼此快樂的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