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榮譽班

竹林國中教師 盧俊霖

  『現在想起那位犯錯的同學,獨自站在公佈欄前關心班上秩序成績的樣子,至今仍讓我印象深刻。』我們學校為了獎勵生活常規優異的班級,設立了榮譽班的制度,其辦法如下:連續10個星期生活秩序(包括服裝儀容、早自習、午休秩序等)未被扣分的班級,將於期末的時候予以表揚,並頒發榮譽班獎牌ㄧ面,且全班同學得以記上一支小功以資鼓勵。

  而在一個月前左右,班上有一位女同學因為服裝儀容不整而被生教組長登記,使得班上的秩序分數被扣分,導致全班一直夢寐以求的「榮譽班」不翼而飛。當時許多班上的同學在公佈欄上看到班級的分數時,都紛紛跑來告訴我這樣的消息,並且開始數落這一位女同學的不是:
「她每次衣服都不穿好,當我糾正她的時候,還說什麼教官不會抓到」
「總是喜歡穿短襪,明明校規不允許,卻明知故犯」
「真是不懂她在想什麼,把衣服紮好有那麼困難嗎?」
「老師,我們辛苦了那麼久,卻因為她一個人,使得大家心血都白費了」
「拜託,連我那麼皮的人,都知道為了班上的榮譽克制...」

  當下大家似乎都非常激動且生氣,許多同學都希望我能為全班同學主持公道,於是為了給全班同學一個交代,我在班上同學面前訓斥了她一番,並且處以勞動服務的方式予以懲罰,而犯錯的同學,也虛心地接受,每天以勞動的方式來贖罪。

  我以為事情結束了,卻還有後續...那天,上課鐘已響了幾分鐘,我看到一位同學,獨自站在公佈欄前緊盯著秩序成績,彷彿失了神一樣,久久不肯離去,正當我要上前了解時,才赫然發現是那位犯錯的同學。我叮嚀著她趕緊進教室,但在她的眼神中我發現了許多無奈與難過,因此我要她把想法寫在日記上告訴我。隔天,她的日記本上,寫上了幾行字,內容如下:「我已經在贖罪了,卻仍得不到他們的諒解,老師,你乾脆打我幾十下好了,看看他們會不會消氣,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得到他們的原諒。」原來,班上仍有許多男同學不停地在言語上諷刺這位同學,甚至還在行為上百般刁難她,或是聚眾排擠。於是當天的數學課,我請所有的幹部起立,並詢問他們,昨天班上的秩序有沒有人被扣分,所有的幹部都不清楚,主要的原因在於當同學們已經確定了沒有榮譽班之後,就已經沒有多少人去關心班上的秩序表現了,這樣的結果令我非常地難以接受,因為我深刻地感受到他們的現實與幼稚。我生氣並激動地告訴他們,全班只剩下一位同學清楚地知道並且關心班上的秩序成績,而那個人就是被你們不停嘲諷與刁難的同學,我生氣地罵他們說,你們這樣的心態根本就不該有資格去拿到榮譽班的頭銜,因為你們只在意那小功,卻不在意真正的表現,只在意誰連累了你們,卻不懂得真正去關心這個班級中每一個人的感受,只懂得一眛地責怪他人,卻不懂得寬恕他人與觀察犯錯的人的努力,你們根本不配拿到榮譽班。

  是,我話說得很重,但是我卻真切地認為,現在的孩子大部分都只注意表象的鼓勵,卻忽略了鼓勵的內涵與實質意義,同樣的道理也表現在他們只看到表象的錯誤,卻忽略了錯誤背後的重要意義那就是─寬恕。因此,在我與他們的溝通之後,我要求每位孩子誠實地寫下自己曾經在這個班級裡所犯的錯誤,並且寫出希望我怎麼處置他們,來當作一份紙筆作業。當我將作業回收後,我故意擺出很生氣的臉色,並且讓孩子們感覺到自己所寫下的處罰都太輕,甚至還有同學在看完我的反應後,決定要把作業拿回去重寫,希望我能滿意,當然我沒答應。我站在講台上,不發一語地看著每個人(我想,他們已經嚇死了)將近5分鐘之久,終於我問了一個問題:『你認為自己所寫的處罰太輕的,請舉手』將近有30多人舉手,我又追問:『你擔保自己會努力改過,並且不會再犯的,請舉手』,這時全班都舉了手。最後我告訴全班同學,我並不會對你們有任何的處罰,因為我希望你們能體會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被寬恕的幸福』,今天我選擇相信你們、寬恕你們,同樣地我也希望你們要懂得如何去寬恕別人,並站在別人的角度去思考事情,去體諒別人想贖罪的心,不要連這一點點機會都不給別人,畢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呢?說完之後,我便開始上數學課,而那堂課裡,每個同學都意外地認真與安靜。

  一星期後,那位受罰的同學因為感冒身體不適請了半天的假,中午才到校。到校的她也沒多說什麼,便準備要去做她的勞動服務,當時我邊吃著午餐,邊注意著她的身體狀況,沒想到,有個男生就站起來說:『我幫妳去倒垃圾』,而坐在後面的另一個同學,也說:『等一下我要去集合,順便幫妳倒廚餘』,頓時我發現那位同學的臉上出現一抹我好久都沒看到的笑容,而我再抬頭一看,隱約地感覺到那張『榮譽班』的獎牌就掛在後面的牆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