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

北京市大成法律事務所上海分所律師 曹晶晶
  對我來說人生中重大的第一次抉擇是在我二歲時,生母抉擇了離開我和生父,那次抉擇並不是我所要的,但我卻不得不接受它,生母的抉擇改變了我整個人生。

  十年前,我為自己做了一次重大的抉擇,雖然父母沒有那麼支持但想飛得遠遠的我還是選擇飛越了兩岸飛到了台灣。抉擇的結果是,結婚十多年了,孩子也二個了,卻還不得不一直奔波於兩岸,耗錢耗精力也消耗了和孩子的感情。

  曾經一度做"夾板人",在上海,同事朋友會對我說:你們台灣人........,回到台灣南部自己的家,親戚朋友會對我說:你們大陸人.......。似乎我是個雙重屬性的人,又似乎我是沒有歸屬地的人,那種感覺無法言語。

  一直覺得虧對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自己的大兒子,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做為兩岸飛人的我以及我先生其實一直對選擇定居那裡很迷茫,所以在大兒子快五歲前,都是跟著我上海住一下台灣住一下,在四歲前更多的時間不得不把他托給台灣的爺爺奶奶照顧,以至於二歲時發現大兒子因為被侄子欺侮而得了輕微的自閉症,不得不帶到上海托老師輔導,後遺症到現在七歲了還時不時發作。因此我在懷老二的時候就發下願,小兒子兩歲前我一定要帶在身邊,不離不棄,直到他會說話表達。儘管如此,小兒子在一歲半前還是跟著我在兩地跑來跑去,做了很久的兩岸小飛俠。

  每次回上海都會被同事和家人責問,你是做律師的嗎?那有個律師樣,完全是個家庭煮婦你還做不做律師呀?每次回台灣都會有親戚問,是不是賺好多錢呀?做律師的都是家務白癡,你也差不多吧?天性很剛強的我卻為這些責問哭泣,不知道如何是好。除了無法對應這些責問外還有就是對生活在台灣南部大家族的不適應,做為獨女長大的我一直以來只要處理好個人和家裡的事務就好,社會關係很單純,從來沒有接觸過三姑六婆,上上下下三十多號人的親戚是以前在台灣電影中才會看到的,現在卻真的遇到了,並要直面它。

  十年來兩岸飛人做得很辛苦,對於律師這個職業來說,客戶很希望你能夠穩定才能長效服務,很感謝那些一直信任我和支持我的客戶,但我這樣兩邊飛最終還是不得不放下很多客戶和朋友,簡言之就是要對客戶負責。雖然放下了對客戶的責任但對家庭對孩子的責任卻一分也沒有少也不能少。

  對家庭的重視和對孩子的責任讓我對以後的路不得不做一個長遠的抉擇。有朋友勸我說,錢讓先生去賺就好,孩子長大總歸會離開。我很明白那句話的意思,我也明白如果我選擇最終定居台灣我放棄的是什麼,我放棄的是我十幾年來的奮鬥成果,對於生活和嫁到台灣這個環境的大陸人來說,我放棄的不僅是事業,放棄更多的是自我,而成為一個失去獨立經濟能力的家庭煮婦。
   對此,我認真的思考了很久,反覆的求證了很久,最終發現,既沒人能夠給我答案,自己也無法思考出一個滿意的答案。懷老二的時候,看著已經長得高高的老大,這個實際的課題又再一次的出現並需要我做抉擇,那時親愛的老爸已經七十幾高齡了,記得本來是很高興的告訴他我懷老二了,但是老爸卻在電話的那頭勸我不要再生了,職業女性生孩子就意味著放棄生活,生一個已經耽誤了事業,又要生第二個,那是不是這輩子就此放棄事業了。太喜歡孩子的我沒有放棄第二個孩子,堅決的把他生了下來。但事實也證明老爸的話是對的,更多的時間要給孩子你就沒有了太多的時間去給你的客戶,律師這個職業不同於早九晚五的工作,這個職業自己既是老板也是員工,客戶的維護和日常的工作都需要你自己去盡力。我必須做抉擇,把時間給事業還是把時間給孩子。最終我無悔地選擇給孩子,也選擇了陪先生陪孩子在台灣定居。

  雖然結婚十年來一地沒有很穩定的居住在台灣,但因為二個孩子都出生在台灣,所以隨著孩子開始上學我就有了深層接觸台灣的各個層面的機會。

  當我騎著摩托車跑來跑去時,會有客戶的秘書小心翼翼的問我,你是大陸嫁過來的嗎?你會騎摩托車哦?你不怕迷路啊?是呀,做媽媽的為了接送孩子讀書,為了能帶他們去看醫生,為了給他們買東西,也為了自己出入的方便,我當然首選學會騎摩托車羅,因為我住在台南,那裡的人都有自己的車所以公車系統就沒有那麼發達,而騎車是最便利的交通工具。另一方面,台灣的私人診所體系很發達,小兒診所很健全,台灣的整個醫療福利體系水平都高於大陸,我不再為孩子的看病或醫生的水準不好而煩惱。生小兒子時,高齡產婦的我著實享受了一把在大陸生產所享受不到的"特殊待遇",我上網挑選了一個不用包紅包的大醫院主治醫師,小兒子生時四千三百多公克順利剖腹,這讓我感嘆在大陸有一樣的錢卻絕對不可能辦到的事。
人總是有困頓或低谷的時候,結婚這十年算是我的困頓和低谷,因為兩岸婚姻太多的限制讓我困頓,因為兩岸沒有協作讓我一切都為零,需要我在台灣從頭做起。我一直尋覓可以讓家庭事業兩全其美的路徑,我只能說現在我還是沒有找到,到是這二年因為想選擇在台灣陪孩子而最抉擇留在了台灣,這期間讓原來(公)婆媳間的很多誤會能夠晒到太陽,兩岸習俗及文化差異很大,誤會不見得一子都能化清但讓我欣慰的是,在定居的這段時間裡,經過自己的努力,至少讓在南部土生土長的公婆開始能夠更多的接納我這個說話直來直去的媳婦和二個有"大陸人影子"孫子,至少公婆也開始理解大陸人和台灣人在生活習慣上還是有差別的。我相信人和人之間只要有足夠的真誠就可以溶解很深的冰層。
我為我的家庭和孩子做了人生的抉擇,我現在很適應台灣的生活,我也很享受台灣南部獨特的悠閒生活。對於我來說,孩子就是我最寶貴的財富,我明白自己放棄的是什麼但我相信我將獲得的會比我放棄的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