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溼溼的衛生紙

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心理與諮商學系助理教授 燒成灰燼的稻子(孫頌賢)
  「你的人生想要什麼?你想當個什麼樣的人?」我常常這樣問自己,這個問題,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常常問自己、問別人。人生的風雨,似乎正點點滴滴的試圖告訴我答案。

  以下是我找到的其中一個答案,那年夏天的午後,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大概是十年前,我還是大學生的時候,我念高雄的中山大學,在炎熱的天氣裡,不知道什麼原因,心情不好。所以,我一個人騎著摩托車,在高雄市的街頭亂逛。高雄很熱,路很寬大,我漫無目的的騎著,像是找尋著一絲絲的溫暖,也許是期盼著自己寂寞且不被瞭解的人生,突然有一個路人可以衝出來,給我人生的答案。

  大概是心情太不好了,騎著騎著,在一條非常大的馬路上,突然就撞到了路中間的安全島,我倒在路上、車子倒在另一邊,那條路的車子非常少,所以我就索性躺在路上,看著天空,其實我沒事,可以爬的起來,可能是因為心情太差了,所以只想躺在那邊,心想:「摩托車的龍頭應該歪了吧!唉!人衰,沒事也會撞到安全島,應該沒有人發現我吧!唉!躺在這裡這麼久,也沒有人來關心,你的人生呀!真是悲哀!」

  就這樣自怨自艾的躺在那裡,躺了好幾分鐘吧!看著蔚藍的高雄天空,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幫自己爬了起來,想想,還是快點把摩托車牽去修理吧!這時,才發現,路旁的騎樓下,已經有一堆阿姨、婆婆、阿公在那邊指指點點。我坐在地上,還可以隱約的聽到他們的討論:「阿!係呀沒阿!唉ㄟ塞叮噹耶!」(台語:死了嗎?還可以動耶!)

  心裡想:「唉!這個世界真是無情呀!看我躺在那邊那麼久,都沒有人來關心,唉!算了!我自己爬起來好了!」

  我坐在地上正要爬起來的時候,這時,一個矮矮微胖、大約小學四年級的小男生,咚咚咚咚地跑到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他要幹麼,小小的臉龐,露出一種認真的表情,這個小孩,手上拿了一大團溼溼的衛生紙。注意喔!是一大團,就是那種把很多衛生紙揉在一起,然後用水沾溼的一大團。

  「他要幹麼呀?」心裡正在納悶,就看他把那團衛生紙拿到我的面前,我疑惑的看著他!他沒有出聲,只是「嗯嗯」發出聲音,好像希望我把那團看起來有點噁心的衛生紙收下。但是,我實在太疑惑了,他到底要幹麼呀?

  正當我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他突然間、應該說非常直率的、非常直接的做了一個動作,他把那團溼溼的衛生紙直接敷在我的右手手肘上。原來,我的手肘差傷了,滲出絲絲的血滴,他只是想幫我把傷口擦乾淨。

  我叫了一聲,因為當他把衛生紙敷上來的時候,我才知道,那真的有點痛,但就在同時,我不禁的掉下眼淚,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動!那到底是什麼?

  那個孩子,用他的直率、天真,表達對一個陌生人的關心,雖然他用了一個有點蠢的方式,來幫助我這個陌生人,但是在那一刻,我找到了人生的某些答案。

  到現在,我都還依稀記得他的樣子,那個認真、直率、想辦法用他的方式來幫助一個受傷的陌生人的表情。我現在算是長大了,至少,我開始工作、進入社會、甚至當別人的老師,當我想要關心別人時,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小孩教會我的事情、教會我的方法。

  你的人生想要什麼?你想當個什麼樣的人?你有答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