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當下

家管 金映汝

  試問〞當你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雙腳不聽使喚,你會有什麼感覺?〞不用說,恐懼和悲傷必定佔據你全部思緒,腦子彷彿被人投擲了一顆炸彈,轟然一聲,什麼都不能想,只能呆呆地望著身邊的人,盼從他們口中說出一個答案,「這是怎麼回事?!」開完刀後,我那飄飄盪盪的下半身讓我好害怕,我感覺不到它的存在!醫生告訴我這是主動脈剝離。主動脈剝離,救活率只有百分之十的機會,我...活了下來,但卻一輩子不能行走!一連串的復健治療在等著我,我還抱著一絲希望與期待,這也是我過去五年的生活,但我的雙腳並沒有因此而恢複如往常般的讓我自由使喚,取而代之的是輪椅成了我的腳,這讓我選擇緊閉心扉,拒絕外界的一切喧囂煩擾,切斷一切對外的連繫,無助地躲在自己的心裡角落顫抖著,任由悲傷無止盡吞噬著我,啃蝕著我的身心...周遭一切事物,嚴然已和我無關,時間彷彿也凍結在這一刻...。

  這段期間,除了要去接受自己以後有可能無法自由自在的行走之外,還得面對家人親友的關心壓力,我看見家人為了我流了不少淚,試了不少的偏方,但總徒勞無功,看著我的父母偷偷拭淚,我的心也很痛,完全沒有花錢消災,只有無盡的傷痛和讓人不恥的販賣行為。五年的復健和孤獨,讓我差點有了憂鬱症,面對那永無止盡的看護費用和無法行走的代價,我感到疲累,那種無力感讓我很難過。五年了,悲傷夠了,哭也哭夠了,我是該走出來了,家人的眼淚總讓我心疼,我何其忍心要家人為我背負如此大的包伏,為了家人為了自己,是該走出這傷痛了,為了不再討厭這樣的自己,我必需努力,也讓我了解到活下來必定有其深意和任務。

  去年,我北上參加了『桃園脊髓損傷潛能發展中心』開始學習如何生活自理,受訓快一個月時,老師載我們到中壢車站前讓我們學習如何讓自己坐著輪椅在都市中買東西、坐火車、請人幫忙...等,每個學員都在不同的定點下車,老師很體諒我,還分個伴給我,讓我不至於孤立無援,走著走著,竟然飄起毛毛雨,看著路邊的彩卷行,想起老師要我們每人買一張彩卷,就繞了進去,才買了彩卷,雨就愈下愈大,行動較不便的我們只好等雨歇會才繼續前進,過一會,雨勢漸漸小了,我們才慢慢前進,這時我才發現台灣的路真難推,不論是馬路還是人行道, 都沒有考慮到坐輪椅人的不便與辛苦, 柏油路是斜一邊的,為了便利排水,卻讓我加倍吃力,原本沈重的輪椅更加難以推行。行道弄得一格一格的,有的甚至中空,總是要繞路而行。

  騎樓更不用說,有些一階一階的,有些一層高立,騎樓比柏油路更難走,這時我才了解到難怪有些坐輪椅者寧願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推到馬路上來,終於理解出門真是不易,也難怪有些人寧願窩在家中也不出門,這一路上也遇到許多好心人,給我們三人雨衣,幫我上下一層騎樓,在我推到快咬牙切齒之時,也有人在後面說我幫你推一程, 輪椅突然間變輕快了起來。

  在上下火車時,站務長拿著斜坡推我上下車,這一路上來我感受到這世間的愛,還是許多願意伸手出給我溫暖的人,這是我第一次自己推了這麼遠的路程,是個好開始,往後還會有更多考驗等著我, 不過過了這一關,好像就勇敢了些,輪椅的世界沒有分男女,一切都要自己努力,沒有努力只有被淘汰的份, 不斷考驗人的耐力,體力和極限,能夠走出來的人,真的是非常的不容易。

  珍惜身邊的幸福,生命的本質是脆弱的,驀然回首,曾經熟悉溫暖的面容一個一個消逝中,這般的感覺何等感傷惆悵?過去已不復追憶,未來仍不可企及,唯有當下才是真實,把握每個分分秒秒,即使難熬,也要當作是生命的砥礪石,痛苦和幸福,只在一念之間,只要自己不斷地努力,才能夠擦乾自己及家人的淚水,為他們帶來希望快樂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