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燈 老人 老狗

高雄醫學大學 口腔衛生學系碩士在職專班助理 楊淑芬
  孤燈下那個佝僂的身影被時光吞噬,永遠消失在黑夜裏. 只有短短幾天引起左鄰右舍竊竊私語之外, 那是她往生以後的幾天, 之後己很少人再提起她. 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坎坷際遇也隨著她的逝去而停止.   她是人家的童養媳, 她的男人並不疼惜她,常常對她拳打腳踢, 有一次酒後甚至把她當成靶子,手上拿著的一把割草用的鐮刀隨手就往她身上丟去, 她閃躲不及, 手的肉被削去一大塊,現在還留著長長的一道疤. 她訴說著往事, 沒有哀怨的語氣, 反而堅毅而輕鬆, 隱隱透露她不向命運低頭的決心. 她先生並沒有很長命, 很早就死了, 脫離暴力固然讓她如釋重負, 但日子卻仍然難過, 因為她要獨力撫養兩名幼子. 於是她種菜,賣菜, 辛苦地拉拔兩個孩子成年. 現在兩個孩子都己經娶妻生子, 按理說她應該可以含貽弄孫 ,享受清閒的生活. 老二甚至開了家規模不小的水電行, 在我家附近買了棟透天厝當營業的地點. 她就住在這棟透天厝裏, 和一條黑色的台灣犬看守著水電行, 而他的兒子媳婦全家則住在另外一處別墅. 即使是生病, 仍然只有那隻狗守著她. 晚上她常常一個人坐在水電行門口的那盞路燈下, 腳邊就躺著那條黑狗. 在她最後生病的日子裏, 有一次遇到她痛苦而虛弱地站著等公車, 問她為什麼兒子媳婦沒帶她去看醫生, 她說媳婦說她每次都給她惹麻煩. 我順道載她回家, 遇到她媳婦, 雖然她媳婦當面跟我道謝, 但此後在路上再遇到, 就不曾再和我打招呼, 一度我還懷疑是不是她媳婦的眼力不好,沒看到我. 後來證明並不是. 那是我最後看到她. 從此她沒再出現. 只是從鄰居口中知道她住院, 往生. 她兒子的水電行也沒有辦任何的儀式. 聽說是在醫院走的. 直接就送往殯儀館辦了. 寡母的辛勤竟連最後都不能回家看看, 令人不勝稀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