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妳的行李嗎

屏東科技大學野生動物保育研究所研究助理 陳主恩

  「這些是妳的行李嗎?那另一個人的在哪裡?」穿白襯衫打著領帶的司機先生問。
  「喔不,這已經是全部了。」

  「那好,我還擔心後車廂裝不下了呢!」

  同伴結完帳回來上車,舊舊的計程車番然啟動,噗噗往前開去。

  「我剛剛上來接你們的時候在路上遇到四隻山豬喔!還有山羌和一群猴子。」他興奮地說。

  「那你今天可以去買樂透,我在這裡做研究這麼久還沒親眼見過山豬呢!」同伴笑言。

  話未畢,車子停了下來,我正打開車窗讓清爽的涼風灌進來,瞧見原來前面一群猴子蹲坐馬路上,兩邊是濃密的樹影婆娑。對阿!這就是動植物天堂的樣子。上來了六天,不論刮風下雨或是烈日下的等待,植物相不同層次形狀的綠色以及動物從懷抱初生幼子的台灣獼猴乃至不斷從濃密的樹冠叢中鑽出來掃食地被的山羌,在在都展現了生態環境的合諧,充滿了生命的力量,不管我自己的狀態如何,都能從中擷取到滿足的喜樂。

  車行愈是往下,路上到處都在施工,怪手、卡車進進出出,要將道路拓寬。

  「這些人不知道在想什麼,你們看看,竟然這樣砍伐路旁的樹木。遊客來,不就是想欣賞自然原始的風情嗎?為了容納更多的載客量,他們把它破壞了,實在沒有遠見。我看著這些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大樹被輕易移除,甚是痛心。」

  先前,這司機先生一直問我們有關在山上的研究,我沒有很搭理,甚至感到煩躁;不過同伴有禮貌地一一回答並與他討論。但漸漸的,我發現自己開始注意聽他說話。

  「你們看!」車行到了溼地區,半山腰上的溼地原本維持良好,一直是我私心夢想想要居住其間的美地。我盯者遠方那棟水埤邊掩藏在樹林蔭下古老的磚造房舍,每每經過時見著它屋頂上裊裊上升的炊煙,總是無限的嚮往與羨慕。如今再見到它,只有更多的欣賞與感謝。

  「這地方一二十年來也被山下來的人逐漸破壞了,田地愈開墾愈大片。那邊!那邊本來是原始的樹林覆蓋,看看,已經被整塊剷平,連山坡都不放過了。他們看準了愈來愈多人喜歡上到園區去遊憩,於是,中繼站的這裡就被不斷開墾,蓋起了民宿跟餐廳。」

  「還有,這地方需要什麼水利工程呢?又是一大片原始植物被永久破壞了!」
我看著那片以水泥蓋起來的新河道,也是一陣心驚,啊!原本的河道兩旁是灌叢、是樹林,如今只剩光禿禿的水泥溝渠。

  「政府的動作太慢了!」司機先生評述道:「這些溼地縮小了很多,」「你們看,那塊水塘還在。這裡原本孕育著幾十種原生的水生動植物,現在不知道剩下多少呢?」

  車子下到鄉間,我所認識的道路已經是開這麼大的,但司機先生說:「這條路原也是小小的而已,兩旁都是合抱的大樹,他們也是說砍就全砍了。還有,你們看這些水埤,原本也都是樹林圍繞的,如今都沒有了,然後用水泥或木棧圍起來,實在是可惜阿!」

  「那個!那個!」一個急轉彎,司機先生迴轉,要我們看路旁的一棵茄冬。「這棵樹社區把它保護起來了,原本是百年老樹,倒了以後萌?,再生出來的又已是一棵大樹,像這樣里長就很有智慧。」

  「還有,那個!」他指向另一棵榕樹。「廟旁的大樹也被村長保留了,就是應該這樣阿!」

  司機愈說愈興奮,沿路帶我們欣賞了保存良好的古蹟以及被用心保留的老樹和水塘。我的精神逐漸感到愉悅,不禁開口問了一個問題:「先生,請問此地的居民都跟你一樣這樣想的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跟我的朋友對於自然環境都是同樣的看法阿!誰用心做,誰的理想與我們相近,我們就選誰!」

  啊!真好。我的心中燃起一絲希望,雖然情況看似每況愈下,但是只要還有人願意努力,一定有改變的可能,我們不可先灰心放棄了。
謝謝你,計程司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