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桃園縣中壢市中正國民小學教師 邱靖雯

  畫架上的那幅孤挺花畫了好久,一直無法完成,每次提筆要畫,腦裡總是浮現菜園旁的那一排隨風搖擺的孤挺花,嬌豔欲滴臉龐掛著微笑及佝僂的身軀在菜園裡忙上忙下的身影,那清晰的畫面彷彿如昨日,令我久久無法忘懷。

  我的母親是家中的長女,生下我之後,就跟著我的父親為了生活東奔西走。於是將襁褓中的我寄養在外婆家,當時最小的舅舅只長我三歲,而年幼的我對於外婆來說不只是外孫女,她甚至把當成屘妹(客語最小的么女)來養育。那一段日子我們形影不離,她常常把我帶到菜園裡,將我放到草席上,她就忙著菜園裡的工作,而我也忙著探索這個新世界。

  外婆的家境非常貧困,家裡兄弟姐妹又多,因此很小的時候就給外曾祖母當養女。受過幾年的日本教育,後來和外公結婚就到這個偏僻的山裡過日子。
外婆最注重禮貌,常教我們要尊敬長輩、友愛兄弟、灑掃進退都要有禮。家中成員無論大小都要做家事,所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們就學會做很多家事。外婆也獎罰分明,當我們做錯事的時候,她總是嚴厲的斥責我們,表現很好的時候,他也會讚美我們或塞一塊小小的冰糖來甜甜我們的嘴。

  那年外婆八十二歲,身體還算硬朗,常跟進香團到處拜拜或遊山玩水。我在大溪開畫展,外婆專程從苗栗鄉下來看我的畫展,臨別前外婆還拱著手祝賀我畫展成功,沒想到那竟然是我們的最後一面。隔了幾天,傳來外婆在市場,因心肌梗塞而倒了下來,在送往醫院的途中與世長辭。家人一時無法接受這個噩耗,不相信她會走得如此突然,更令我們不捨的是,在她人生最後的那一段路,竟然沒有半個親人的陪伴,孤零零的一個人走完。

  也許我和外婆的感情深厚吧!在外婆往生之後,她好幾次到我的夢中來,總是慈愛的和我話家常猶如生前。有一次,外婆又入夢來,她擺了一桌豐盛的佳餚請我,我非常的開心,因為好久沒有嘗到外婆手藝了,突然外婆很嚴肅的問我有沒有錢﹖因為她欠了鄰居一萬元。我愣了一下就從夢中醒來。這個夢好真實啊!心裡也不禁擔憂了起來,她在那個世界是不是過得不好﹖為什麼會欠人家錢呢﹖我們一定要多燒些錢給她才好。

  回家跟大阿姨講起這件事,大阿姨卻說真的有這件事。原來在三十幾年前,大舅要結婚家裡卻沒有錢, 就跟鄰居借了一萬塊一直沒有還,最近這幾年,外婆一直說要去找這個人,還當年的所欠下的錢 。沒想到自己卻先走了,只好托夢給我要我幫她了卻這樁遺憾。

  聽完了這件事,內心百感交集。一萬元在三十幾年不是一筆小數目,到底是什麼樣的交情﹖可以讓那位鄰居願意借出那麼多的錢﹖那久了也不催還﹖外婆又為什麼突然托夢要我們為她還這筆錢﹖是因為怕見到老朋友不好意思﹖還是不想來世,因為這筆錢而與老朋友結下不好情緣﹖不管什麼樣的緣由,她們應該都是重情義的人,而像這種人現在應該越來越少了吧!

  大陸有一則新聞,一位87歲叫的呂紹國老人,為了償還曾經欠下的一塊五毛錢伙食費,58年來,他四處打聽「債主」的下落,最近他終於找到債主,但是那位債主早在40年就去世了,但是這位老先生仍然堅持要把錢(15000)元還給債主的孫子,不然他無法安心。最後這位孫子說 ︰「如果實在要給的話,就給一塊伍毛錢。我們家要把這一塊五毛錢裱在相框裡,永遠保存著,教育下一代永遠記住上一代人的高尚情懷。」在這位孫子的一再堅持下,呂紹國只好拿出一塊五毛錢的紙幣。

  「欠債還錢」本該天經地義的事,我的外婆及那位呂紹國老先生,他們雖然沒有讀過什麼書,卻懂得這些做人的基本道理,他們明白所欠的債務,不會因為歲月流逝或化為魂魄,就一筆勾消。反觀現代有些人,貪求物質的享受,過度消費自己的信用,最後變成卡奴或被錢財操弄,甚至被逼得走上絕路。從外婆及呂紹國老先生的身上,看到上一代良好的德行,我們要謹記在心並且身體力行,也要好好教育我們的下一代,永遠記住上一代人的高尚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