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

台南市志開國小前教師 鄭惠華
   初任教職的第三年,到了一所新學校,新接了一個一年級升二年級的班級,在踏進班級前,剛開學的教室卻響起了一陣鼓譟,隨著腳步越來越近,教室傳來的聲音清晰的告訴我,接近全班的分貝,齊聲叫著某一個學生趕快轉學。

   站立在門口,至今還記得那個孩子當時低頭一副不在乎的神情,我無聲的進入教室後,孩子們隨即也安靜了下來,就這樣大家安靜了一分鐘後,這孩子打破寂靜的說:「沒關係,反正我媽媽本來就要幫我轉學了,你們可以不用看到我了!」事實上,在我踏進教室前,就已經接到她母親的電話,因為經濟實在是過不去,所以無法順利搬家,取消轉學的事情。

   「我拜託您的母親不要轉學,我也希望您給這個班級一個機會。」話一講完,那孩子詫異的看著我,班上孩子隨即有人說:「好啦!你就聽老師的話嘛!我們也希望你留下來啊!」雖然?一句見風轉舵的話,可是我相信,接下來的日子,該是我們一起學習真正尊重的日子。

   我們常常看到人民站上街頭,要人權,要尊重。要的是別人給尊重,要的是大眾給予重視。班上的孩子們也常仿效大人的情節,跑來跟老師要一個乾淨環境的尊重,「老師,他身上很髒,我們不想跟他一起坐。」家長偶而也會跑來跟老師要一個受教權的尊重,「老師,我女兒說那個同學看起來很噁心,會影響到他上課的情緒,可不可以讓他坐遠一點,真不知道他的家長是怎麼教的。」這些話在開學後一個星期內,幾乎成了電話答錄機般,不停的播放。

   在家庭訪問後,我能夠理解這個孩子髒污的外表,以及異於他人的行為,我也可以理解家長孩子的苦悶,畢竟長期生活在乾淨的環境裏,是無法容許細菌的靠近,因此,我把一塊香香的肥皂,和一件白淨的學校制服送給他,隔天的他果然有著香香的氣味,始終垂低的頭上揚了一點,常常斜眼看人的同學正眼了一下,告訴他:「你今天不太一樣,不過感覺好多了!」

   就從那一句感覺好多了,孩子慢慢改變髒污的外表,原來尊重不是從「索要」開始,而是從「給予」開始,這孩子開始在意氣味對於別人造成的觀感,拿著老師貢獻的肥皂搓搓洗洗,而別的孩子開始從他願意改變,而改變自己的態度,雖然如此,希望得到重視的孩子們還是會跟我抱怨平等關心的尊重,「老師,他都用你給的肥皂,我們都沒有。」

   在這孩子缺課的某一課堂上,我問起了孩子們家裡用的肥皂品牌,孩子如數家珍的唱名,開始比較起家裡牌子的價格。我舉起了那塊二十元香皂,戲謔的告訴孩子們說:「我輸了!我用的肥皂才二十元而已,不過你們大家通通搶著要。」孩子忽然安靜了下來,我把那孩子的故事和我所看到的情況告訴他們,並且要他們想想,當你們回家吃著香噴噴的菜還嫌菜色不好的時候,他在啃麵包。當你們穿的乾淨衣服上有了一滴汙點,還會氣惱著媽媽為什麼沒洗乾淨時,他得自己洗還洗不乾淨。你們要的尊重,他給了,但是有沒有人想過,他的尊重誰來給?

   我喜歡孩子的純真,因為他們比大人更能拉下面子,做出應該做的決定。總是帶頭要尊重的孩子,找了一個同學,舉了三根指頭起誓,要秘密的幫那孩子包營養午餐一個學期。每天中午不論誰來問,甚至於笑他大胃王,他總是默默的包著飯菜,在校門口的轉角處偷偷交給那位同學。在給予尊重的過程中,兩個孩子的感情融洽讓家長匪夷所思,偷偷跑到學校來找老師,原來父母也不知道他忍受大家的猜忌,只為了幫昔日的冤親債主包晚上的便當。那位爸爸語重心長的說,原來學會尊重的他,已經學會控制情緒,比以前更懂事了許多。於是他爸爸加入幫忙的行列,遊說了其他家長,一起加入幫忙這個家庭的陣容。

   這群孩子越來越替別人想,甚至於替父母想,每每看著他們,都會感受到「尊重」的魔力,尊重是從同理開始,是從給予開始。記得佛家有句話:「依報隨著正報轉」正報是心,當我們的心是尊重別人的,我們的行為是以身作則的,依報就是我們的環境,也會隨著我們的心,我們的行為而改變。看到電視上,上街頭為了一包垃圾要人權,要尊重,要到頭破血流的時候,班上孩子開始說著:「就把垃圾撿起來嘛!撿個幾次,人家看你撿也會不好意思的!」

   當我們希望得到別人的尊重時,最好的方法是先尊重對方,然後把你想要對方給的尊重,好好的演出一遍給他看看,在微笑中我們將會感受到,尊重是讓生活變得更簡單的方式,也是教育下一代最好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