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村」的理想

國家太空中心資深研究員退休 康哲行

  自古西方有「烏托邦」,中國有「大同世界」,都述說著一個遙遠的,幸福、美滿的理想。今天,全世界的各種交通工具日益發達,各地的人民往來密切,國與國之間有形和無形的距離都在縮短,「地球村」的理想將不再遙不可及。

地球村的理想能夠實現嗎?

  人類登陸月球即將屆滿41週年;在當時,那是一個展示人類科技成果的里程碑。人類終於可以脫離地球,擴展領域至其他星球。當太空人回首望到我們這藍白相間的人類的家鄉,發現她原來是太空中最美麗的一顆星球,我們能夠生長於斯,真是多麼地幸運。
人類進入了太空,擴大了視野,也擴大了胸襟。想到我們都是來自「地球村」的地球居民,於是種族、國家、戰爭都將變成歷史名詞,不再具有意義。

  自古西方有「烏托邦」,中國有「大同世界」,都述說著一個遙遠的,幸福、美滿的理想。「地球村」的理想是現代版的烏托邦,她真的能夠實現嗎?
我們看到全世界的交通工具日益發達,各地的人民往來密切,國與國之間有形無形的距離都在逐漸縮短。跨國的歐洲聯盟早在十年前就已實現,而且有共同的貨幣─歐元;未來亞洲聯盟、美洲聯盟都可能會陸續出現。

  總之,大環境對「地球村」的發展是有利的,只要我們有心去推動和經營,「地球村」的理想將不再是夢想,不再遙不可及。

是天災還是人禍?

  至少有十年到二十年了,世界各地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居高不下,使我們多年來籠罩在全球暖化、氣候巨變的憂慮之中。去年發生在台灣南部的八八水災,那是台灣有記錄以來最大的洪水。今年中南美洲的海地和智利都發生了超級強震,損失了無數生命財產。最近冰島火山爆發,火山灰更造成整個歐洲空運的癱瘓。

  這些日漸頻仍的天災說明了地球已經是一個不可分割的生命共同體;災難來時我們已無處可逃!我們無法再像過去那樣的隔岸觀火或是幸災樂禍。今天,不分你我,世界各國人民的身家、性命都息息相關。

  我們都聽說過「蝴蝶效應」:那是說一隻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可以導致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暴!多麼地不可思議?但是,一年多前起源於美國的一場次貸風暴,居然如骨牌效應一般,迅即席捲全球而造成巨大的「金融海嘯」,至今餘波蕩漾,那真是活生生的「蝴蝶效應」的例子。

  金融海嘯出於人謀不彰,是標準的「人禍」。但近年來世界各地一連串天災的發生,真的都是天災嗎?是否也是出於人類文明的過渡膨脹,以及各種高科技的畸形發展,因而造成地球的暖化和污染!那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世界各國一向對各種天災視若無睹,幸好,地球上最近一連串發生的災難,強度之大、數量之多,終於讓我們睜大眼睛、痛定思痛。各種專家撰寫的對大災難的預言和警告文字,不時地出現在報章雜誌及網際網路上。

  他們沈痛地呼籲,地球居民必須通力合作,減少二氧化碳的排放及一切對地球的人為污染,確實做好各項對自然環境的保護工作,我們才能挽救地球,也才能挽救我們自己。很多該做的事情已經刻不容緩,時間不會等待我們,現在不做,很快就會發現為時已晚!

  過去世界各國都把國家的經濟發展列為第一要務,環境保護的工作雖然重要,但總是排在次要的地位。總認為自己一個國家,即使對地球環保盡了最大的努力也無濟於事,因為在別國發生的沙塵暴、酸雨都會跨國界而來,自己又何必白花力氣?

  地球環保的工作是要世界上所有國家通力合作才能完成,這本來是聯合國該做的事情,但我們的聯合國積弱已久,世界各國都我行我素,聯合國又怎能奈何得了他們?於是,國家的存在就成為發展「地球村」最大的障礙。

國家的形成

  我們就來研究一下,目前的國家形式是如何形成的。

  人類由族群的聚合,逐漸發展到有組織的部落,繼而形成國家。早期國家存在的目的,僅是統治與防衛,使百姓能夠安居樂業,生命財產得到保障。
自有人類歷史以來就征戰不斷,起先是蠻荒時期的人與獸爭,繼而是農牧時期的人與天爭,後來就變成族群(國家)之間的人與人爭。人類是唯一會大規模自相殘殺的動物,其他同類的動物只會因求偶或爭食產生小規模的廝殺。

  保衛國土的需求使國家組織合法地編制軍隊、生產武器。根據傳統民族主義的認知,軍人上陣殺敵是捍衛國家,是合法殺人,更是愛國的表現。這些傳統觀念,幾千年來已在人類的腦海中根深蒂固。
征戰的結果使強國消滅弱國,繼而擴充版圖。歷史上,成吉思汗、亞歷山大都是當時國土最大的君王。由中世紀開始,在歐洲興起了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後來甚至導致了兩次世界大戰。近代已沒有世界級的戰爭,但由種族和宗教引起的零星戰爭仍然不斷,各強國仍然擁有強大的軍隊和軍備。

  截至目前,世界上最有力量的統治團體仍舊是國家,雖然國家之上還有聯合國,但那是形同虛設的機構。所以,天下為公的「公」僅止於國家,國家之內都是同胞,出了國家就都是外國人;外國人當然就有朋友也有敵人。所以國家需要軍隊來保衛國境,以防敵人的入侵。

  國家之外,敵友難分,因為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而地球村的構想要你把全人類都認作是朋友;於是,要推行「地球村」的理想,就要消滅軍隊和戰爭,打破國家藩籬該是首要之務。

帝國主義與資本主義

  二次大戰之前是帝國主義的輝煌時期,西方有德國、東方有日本,都妄想征服世界,但兩次大戰的結果帝國主義都是戰敗的一方,也導致帝國主義的式微。繼而興起的是資本主義,列強也把實質的戰爭轉變為經濟戰爭。

  資本主義的目標是追求財富,人人可由創業而成為億萬富翁。那樣的誘因,使得人人努力工作,社會也隨之向前邁進;個人得利,國家也隨之得利,那就是資本主義精神。於是改行資本主義的國家紛紛把過去的「計畫經濟」修正為「自由經濟」,也把國營事業盡量民營化,就是看準了資本主義之下,私人企業的工作和獲利效率都遠高於公營事業。

  但是,資本主義建立在人心之「貪」上,人由貪而勤,而努力向上,那是「貪」的正面意義;但「貪」無界線,貪過了頭它的負面意義就會顯現出來。資本主義末期的弊病,例如至今餘波蕩漾的「金融海嘯」,就是貪過了頭的結果。

  資本主義最大的利器是「自由經濟」,讓市場的消長由貨物的「供求率」來自由控制。有需求就會引發貨品的供應,帶動貨品的製造和銷售;需求減少,供應也會相對地減少。

  過去的傳統企業,尤其是百年老店,都是講「誠信」的。但是現代的資本主義產業卻有違過去善良的傳統,只講「信」,不講「誠」。通常廠家和客戶在談交易之前,雙方爾虞我詐,用盡招數,盡量使買賣契約對自己有利。但在簽約之後,當然契約的條文一定要履行,那是講「信」,不然哪能做成生意?

  資本主義的大目標一向是追求國家財富,但其來源是世界上其他國家,尤其是落後國家。嚴格講,資本主義是自私自利的,是以國家為本位的;也就是說,世界是「公」,國家仍然是「私」。於是,只要自己國家富裕,賺其他國家的錢是理所當然,哪管他國死活!基本上這些現象都和地球村的理想相抵觸。

  資本家利用落後國家的廉價勞力,使成本降到最低,甚至在加上長途跋涉的運輸成本後,還可以比當地的產品更便宜,而使當地的相同產業無法生存。這是多麼地不合理,但卻是事實。當然,以整個地球的立場觀之,長途運輸絕對是浪費了地球寶貴的能源。

  今天運輸和網路資訊發達,產業界為了有效利用人力和資源,跨國企業早已蔚為風潮。於是,全球各大企業因短兵相接而激烈競爭;近代高科技的蓬勃發展更帶來高品質和高產量,造成多種工業產品的供過於求。為了加大需求,一些貪婪的資本家便用盡各種手段來破壞資本主義自然的「供求率」。例如,他們會研發一些極富吸引力的新產品,然後人為地製造需求,再加上大量廣告宣傳來促銷。這樣一來,一波波非必要的汰舊換新,浪費了地球寶貴的資源和能源,也助長了二氧化碳的大量排放。

  我們不難看到,這些惡質資本家人為了控制自然的「供求率」,也同時扭曲了本意良好的「自由經濟」,使其變成資本家手下的「控制經濟」。

後資本主義時代

  資本主義的「惡質化」是造成目前各國經濟困境的最大原因。今天,該是我們徹底檢討資本主義的時候,有人提出和平的「藍海政策」來改善過去廝殺慘烈的「紅海政策」;有人提出「道德資本主義」來企圖恢復企業應有的誠信。但如果資本主義「貪婪」的本質不改,這些變革會有用嗎?恐怕只不過是緣木求魚而已!

  金融海嘯過後,世界各國都陷入空前的蕭條。是什麼原因造成這史無前例的「人禍」?檢討起來,各國對資本主義「自由經濟」的放任態度該負最大的責任。各國實際上是在實行「無政府主義」!大資本家才是各國經濟實際的操控者。例如,各地房市和股市的泡沫化也都是人為操控的結果,而金融海嘯顯示的正是這些泡沫的幻滅,那豈非是必然的現象?一切只是恢復應有的常態而已!

  現代的民主制度好嗎?民主國家泰半實行資本主義,而民主制度加上資本主義,好像都會流於「無政府主義」,大資本家才是國家真正的主人。強大如美國也不例外,例如對全民有利的健保條例,在無數次的屢戰屢敗之後,最近才在強勢的歐巴馬總統推動之下驚險過關。

  「無政府主義」的肇因就是,所謂「民主」是由國民中佔多數的社會大眾(其實是沈睡者)來投票決定國家的政策和方向,而清醒的國家菁英卻常因居於少數而無能為力。佔多數的沈睡者都是短視近利,投票選出來的國會議員也經常被大資本家的鈔票所控制,在國會中替他們講話,通過對資本家有利的政策。這樣的狀況,不是等於說民主國家其實都在實行「無政府主義」嗎?

對地球村的展望

  有人認為,我們已經有「聯合國」,那已經是「地球村」的框架,我們只要改革聯合國,使她實質上具有如同國家之行政、司法、監察等功能;再使各國授權聯合國,使她享有絕對的權力以處理世界上所有的問題,如此豈不簡單易行?

  真的會如此簡單嗎?如果是的話,「地球村」老早就該實現了。首先,誰會主動授權聯合國呢?大家還不是互相觀望,以靜待變,結果是誰都不肯先動。即使把聯合國改名為地球村,機構加大十倍,骨子裡仍舊是原來的聯合國。

  所以,要想把地球村成為事實,必須由下而上,從各國內部的改革做起。當然,各國必須首先取得共識,瞭解未來全世界氣候、生態的惡化,對各國的影響是共同的。因此,各國該要分別做一些改革,最終以地球村為目標。以下,是筆者的一些初步構想:

* 目前世界上的零星戰爭,幾乎都是出於不同的民族或是不同的宗教。所以,要消弭戰爭,各國首先要放棄「民族主義」思想。過去那是形成國家的基礎,有國家就要捍衛主權和領土,也就需要軍隊和邊防。而在地球村的理想之下,世界上已沒有任何侵略與戰爭,無須強調領土與主權,就不應該有軍隊,當然還是要有維持治安的警察。 其實國父孫中山先生早有民族主義是過渡性質的看法,他的「三民主義」按照民族、民權、民生的順序排列,把「民族」擺在最先,就是說明「民族主義」只是過渡到「民權、民生」的手段。一個國家已經進入民主憲政的時代,就應該把「民族主義」拋棄。

* 其次,為了避免宗教戰爭(例如發生在中東和北愛爾蘭的戰爭),全世界的宗教都要進行「大和解」,尤其是各「正信宗教」,像基督教(含天主教、猶太教)、回教、佛教,更該扛起這樣的重責大任。因為世界上只有正信宗教能成為一國的國教,能由國家的軍隊來發動戰爭。其他較小的宗教及一些所謂邪教或異教反而不成氣候,也就無從發動大規模的戰爭。

* 在民族和解、宗教和解之後,還要進行經濟和解,那就是在國與國之間,不再有誰想要賺誰的錢的想法。而是大家通力合作,利用目前的高科技,發展更有效的生產方法,使地球居民人人有飯吃,同時還能節省地球資源,也不造成地球的污染。未來要發展經濟,「環境保護」將是第一考量,農產品的消費要「當地」和「當季」。在台灣就要吃台灣牛肉(當地),不要吃澳洲牛肉;也要夏天才吃西瓜(當季),不要全年都有西瓜吃。

* 未來我們無需資本主義的制度,但資本主義的敬業精神仍要保留,我們仍要給自由創業者實質的鼓勵,也要適度地恢復一些國營企業。另外,未來我們還需要自由經濟嗎?其實「自由經濟」無罪,只是需要適當的監督,使供應和需求在無操控的狀態下自然達到平衡。所以對未來各國的經濟政策,應該「自由經濟」與傳統的「計畫經濟」並行,二者適當的配合便能相得益彰!

  如果以上的構想都能實現,筆者相信「地球村」的理想將能水到渠成。到時國家都會變成僅是地理名詞,過去的國界和海關將不再存在,各國人民可以自由旅行和往來,真正達到「大同世界」的理想。

後記

  筆者是理工出身,並無經濟專業知識,所以本文所述該是外行人說內行話,誤謬之處難免,希望專家們不吝指正。本文的目的旨在拋磚引玉,喚起大家對「地球村」這個主題的興趣,發表更多這方面的論述文章,使「地球村」的理想能夠早日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