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自決權與和平

東華大學民族發展研究所/原住民民族學院教授/院長 施正鋒

  站在和平研究的角度,沒有戰爭、或暴力,只能算是消極的、或是負面的和平,至於積極的、正面的和平,是要以社會公義來促進人與人之間的和諧關係,包括人權的保障,尤其是民族自決權被視為最基本的人權。目前國際體系既以國家為主要的運作單位,想要有自己國家的民族數目,卻遠超過當權政治菁英所願意接受的程度;除非我們能改變國際運作方式,譬如世界政府、區域邦聯、經濟共同體、或是民族,剩下來的不外適度增加國家的數目、或是盡量減少民族的數目。

  自從冷戰結束以來,國際體系的經濟運作明顯地有全球化的趨勢,政治上卻日異分殊化,民族自決的理想逐漸被接受,蘇聯、以及南斯拉夫的解體為最好的例證,也就是說,適用自決的對象不在被限制為殖民地的解放。對於民族主義的勃興,傳統的看法是悲觀的,相信民族主義間的相互競爭註定會導致國內衝突、或是國際戰爭。究竟是因為民族主義本身命定要挑起紛爭,還是因為強權不願實踐民族自決的原則,在強力壓制下引發衝突?

  我們當然反對希特勒式的民族主義幽靈重現,也就是藉口他國境內的同胞被壓迫來進行領土擴張,譬如說殘暴、貪婪的塞爾維亞民族主義。然而,如果我們真正心儀的是和平的境界,應該是要去支持民族自決權的普遍實踐,讓民族主義的理念與和平的企盼相互接軌,而非偽善地作選擇性適用。民族與民族之間是否有可能在政治上進行分離、卻在經濟上著手整合呢?歐洲聯盟示範一種可行的方向,而魁北克人也作類似的思考,他們希望從加拿大獨立出來以後,能加入北美自由貿易區,就等美國首肯了。

  台灣民族主義的具體實踐,除了要以主權國家的肇建來抗拒中國的併吞外,還要擺脫國民黨的束縛、打造自己想要的國度,包括政治民主、經濟自主、社會改造、以及文化重建,更要致力於多元族群的整合,也就是台灣民族的塑造。總之,台灣獨立建國運動的課題,就是如何將台灣構築為獨立的民族國家。

  自從現代民族國家出現以來,台灣人一直承受外人統治,沒有自己的國家,因此,「如何有自己的國家」一直是台灣人夢牽魂縈的目標。台灣人的民族意識發軔於日治時代的「留學生運動」。一次大戰結束後,威爾遜的民族自決思想方興未艾,這些先行者接受理念感召,也受到愛爾蘭及韓國獨立成功的刺激,主張「台灣是台灣人的台灣」,要求台灣能與日本內地平等的自治。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列強私相授受,將台灣交給蔣介石的中華民國政府;一直要到國民黨統治的白色恐怖時期,台獨意識才開始由海外台獨運動者積極推動。基於至高無上的民族自決權,他們宣揚台灣的主權屬於所有的台灣住民,台灣的前途自然應該由台灣人自己來決定,不能假手他人。

  台灣人並未捲入當年國、共之間的鬥爭,而且在國民黨的教育下,「反共」並不一定等於「反中國」。台灣人的認同在與中國的三度接觸裏──戰前的半山、戰後的外省人、及當前台商與台胞──逐漸由中國人、在台灣的中國人、最後發展到台灣人,這是自我認同的選擇,並沒有要仇視中國的必然性。然而在中國歷年來的文攻武嚇下,讓台灣人體會到中國霸道的本質。

  對台灣人來說,台灣民族主義意味著祖先打拼的成果,決對不會雙手奉給任何外人,即使是遠親近鄰的中國。對中國人來說,如果台灣的取得只剩廢墟,卻要付出玉石俱焚的代價,中國民族主義代表的又是甚麼?

  對於真正的台灣獨立信仰者來說,台灣不只不應再與中國有任何政治糾葛,而且還要獨立於所有國家;也就是說,台灣獨立於中國的目標,不能以犧牲自主性來交換。如果中國擔心一個獨立的台灣會不利中國,為何中國不主動支持台灣獨立,讓台灣人開始體會中國人展現的手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