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隊記

國立武陵高中教師 王昌煥
2010年3月30日星期二。天氣晴。

心中不禁響起老古卻又亙古常青的歌詞──藍藍的天,白白的雲,藍天白雲好時光。

案發地點:某家公股民營的超大型每天必備的重要資源公司

案發經過

時間12:30
草民預計12:35分到達那家公司門口,12:38分繳完費用,12:43分回到學校,13:00上課,之前至少還有15分鐘可以休息。BINGO。

時間12:35
草民以盜壘成功的速度與快感,將心愛的小小的「當功啊車」穩穩地停好。

時間12:36
已抽好號碼牌的草民感覺很棒,因為前面只有13位的其他草民們,眾草民們在此繳費大廳中,或前或後,或立或站,或雙手插腰,或呆若木人,或閱覽報紙(據說娛樂版較快被翻破),或翻閱雜誌(我觀察到○○報導、○週刊,封面都比較舊,《大愛》等雜誌則仍然光可鑒人),或向前幾步以探子的身手探查窗口的虛實,或至外觀察黃線上的車子是否有拖吊車垂涎。

時間12:39
等待是一種美學,讓人可以昇華心靈,忘卻一切人生的塵事。

時間12:45
草民以研究學術的精神,直搗窗前令人費解的速度,然後以MPM小一數學程度計算平均一人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完成繳費的手續。

時間12:48
「很玄」的三次方,彷彿滄海已經變成桑田,而剩餘人數在10個徘徊不去。

時間12:50
等待是一種哲學,讓人可以沉澱心靈,擺脫一切工作的累事。

時間12:52
「很玄」的「很玄」次方,繳費窗口一共有六人可以工作,而且每個窗口都有人,卻只有一人在工作,其他五人──右邊二位小姐或太太在聊一種很起勁的天,足以忘卻世俗的煩憂的境界;右邊算來第三位先生一副很忙的樣子,絕對低頭或轉頭,就是從來不曾抬頭;左邊第一位小姐似乎以看小說的深沉而幽微的心境隔開繁擾倥傯的紅塵俗世,我忘記她前面的牌子有沒有古墓派等字樣;左邊第二位小姐,她的長相一直看不清楚,有一層薄薄的長髮遮住,右手已經變成石頭,而手掌上的電話也已經拿不下來。

時間12:55
等待是一種武學,讓人可以握緊拳頭,直視一切無理的俗事。

時間12:56
還有7人。為什麼這種事情會降臨在我身上,太有報應了,還是太詭異了?
陸陸續續有其他草民進入此地,有幾位先生踏著正義的腳步,睜著炯亮的眼神,以及握著喊疼的繳費單,向前探視究竟發生什麼慘案,為何號碼有痛風的嫌疑,遲遲很難踏出一步。

最右邊兩位小姐或歐巴桑一邊聊天,一邊往前看看,往旁邊看看,往後面看看,也往自己的毛線衣看看,而口中的下午茶則一直常伴唇齒,永不分離。

那兩位小姐的後方是課長級人物,很忙,低頭,絕不曾抬頭,偶一抬頭,對我們有看沒有到的樣子,我猜他在思索某一種宇宙的真理。但我真的很期待他能對下屬說一聲,把暫停服務的牌子拿掉,休息停止,立刻服務。

我血氣方剛的個性前一陣子剛剛熄火,所以面對剛剛的事情就無法有剛強的意志去給他幾聲獅子吼。

時間12:58
等待是一種悲劇,讓人可以窒息希望,參與一切古今的憾事。
我轉身的瞬間,看到後方已經有20幾位哀哀無告的草民。可是我依稀看到,一共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把熊熊的火炬在他們頭頂熊熊地燒著。

時間13:08
到校了。遲到了。有一種想移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