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保存期限

苗栗縣僑善國小教師 葉音婷

  暢銷書「父母的保存期限,只有10年」中,媽媽作者汪培珽告訴天下的爸爸媽媽說:「從孩子的五歲到十五歲,您只有十年的機會。」她又說:「不是每個爸媽的保存期限都是十年--放心,只會更少,不會更多。」

  上學期期初,十年不見,已念大四的岳,突然出現在學校,一間間教室找我,偏偏我當天出差,他當然遍尋不著。同事看他急,把我的手機號碼給了他。晚上他果然打了電話,跟我一聊聊了二、三個小時。原來小時候輕微自閉症的他,感情上遇到挫折,不知如何是好。

  去年十二月底的一個晚上,畢業了兩年的秀,驚慌失措的打電話給我,哭著說她的妹妹吃飯時被魚骨頭刺著了,怎麼辦才好?

  今年三月,一個犯了嚴重錯誤的孩子,在少年監獄寫了一封信給我,信中滿是懊悔,卻又對未來仍充滿憧憬;信的最後說:「老師,我現在最難過的事,就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您啊!」這個孩子,畢業有六年了吧!

  還有,每年年初二,八五級(民國八十五年畢業)的如,總會出現在我娘家,等著我回娘家時可以見我一面,聊聊一年來生活;從她小學畢業至今,幾乎沒一年中斷過。

  同樣是八五級的盈,在法國打電話給我,就為了要告訴我他在法國結婚的消息,就為了告訴我他回國宴客的時間,就為了能得到我的祝福。

  八三級的惠,每隔三、四個月,當她情緒已無法調適,就會和主管請幾個小時假,帶杯咖啡給我,和我聊工作的困境,聊感情的歸屬,聊心裡的掙扎。我通常也沒能給答案,但她聊完,牽牽我的手,有時和我擁抱一下,就又神采奕奕的回去上班。

  當小學老師至今,已快滿十九年了。孩子畢業後,他們和我的故事都還是現在進行式;每一件事,每一通電話,都會在我心裡掀起波瀾;而且這些事好多好多,說也說不完。

  一直以來,都是擔任高年級導師。高年級孩子,懂的多想的也多,狀況更多,在學校向來大家避之惟恐不及,但我就是喜歡這個年紀的孩子。

  我的教學以嚴格著稱,剛開始,孩子們對我大概都是「畏敬有加」,通常是「畏」多於「敬」吧!但時間久了,其實孩子們都會懂,都能明白老師的用心。教一個班級一段時間後,孩子們最怕的懲罰,不是跑操場、不是罰寫、不是挨罵,而是老師連罵都不想罵他們,失望得連看都不想看他們。畢業時,通常都是全班哭成一團。媽媽總是戲稱我送學生畢業,就像在嫁女兒一樣。想想,教了兩年的孩子,相處的時間可能比他們的爸媽要多呢!難道不像自己的孩子嗎?時間久了,孩子們真的懂的。

  日劇「女王的教室」中,主角阿久津老師的一些做法,我未必認同,但其中傳達的一些理念,正是我近二十年來的教學方向。一直以來,我就很清楚明白,校長、主任怎麼看我這個老師,不該是我在意的事;我在意的是我的學生們二十年後,三十年後怎麼看我;二、三十年後,當他們長大了,他們怎麼看我這個老師,才是我真正在乎的事啊!

  所幸,大部分的孩子們,不用等二、三十年,在教了一學期後,都能明白且認同老師的教法和做法;畢業後,更常常回學校來看老師。同事常笑我,我這個老師的使用期限會不會太長了些?但是,看著一個個孩子們長大,仍願意回來聽聽老師嘮叨,有事時還會想聽聽老師的意見和想法,這,不就是做一個老師最快樂的事嗎?

  汪培珽告訴天下的爸爸媽媽說:「從孩子的五歲到十五歲,您只有十年的機會。」「不是每個爸媽的保存期限都是十年--放心,只會更少,不會更多。」但我發現當老師的保存期限,還一直在有效期,這是多令人愉快的感受啊!能當老師,領著孩子們成長,是當一個老師最大的快樂!

  前幾天,當我第一班的學生阿銘,帶著他的女兒到學校玩,牽著女兒的手,指著我說:「寶貝,妳以後也要給我的老師教哦!」我笑著看他和他的女兒,心裡想的是,老師的保存期限,到底能有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