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能為你做什麼?

中華民國律師公會/全國聯合會婦幼問題研究委員會 律師/主任委員 賴芳玉
  清明節快到了,我好想到你的墳前看看你。

  可是,我沒有勇氣,我不敢打電話給你的母親,我怕聽到她的聲音,我會放聲哭泣,壞了律師的樣子,沒法堅強當你母親的依靠,反讓你的母親承擔我的感傷。
我好想打電話給你的哥哥,問他的學費是否有著落,要他如果有困難一定要求助,不要一邊念書一邊身兼數職,壞了身體,學費繳不出來就說,我可以幫助他,可是我沒有勇氣,因為我擔心說到你,還是會放聲哭泣。

  還記得三年前你還念國小的時候,你的母親被爸爸打的跑到庇護所,那時就聽過你的靈敏乖巧,哥哥常因為吃飯夾破豆腐就被打的無法坐著上課,你的母親說你好厲害,就是不會夾破豆腐,所以你的爸爸特別疼你。

  你的母親還說,爸爸在樓上吸強力膠時,你們要上學了,可是大家都不敢上去拿書包,還是你自告奮勇的上樓拿書包,好厲害都沒事。

  你的母親說,爸爸把你們挾持到山上自殺時,媽媽趁著爸爸在用汽車引擎時,拉著你們一起往山下跑的情形。

  你的母親說,哥哥已經安頓寄宿學校,她雖然躲到庇護所內,你和爸爸在一起也不會有事的,因為你很聰明,知道不會激怒爸爸讓自己受傷,可是爸爸卻帶著你開車到處找她,不讓你上學,逼迫她出面。我問她警察和社工為什麼不出面,她說社工罵她也是共犯,因為她不出面所以你才沒辦法上學,她說已經畫了地圖,告訴警察你可能被藏的地點,可是警察說按鈴沒人開門,哥哥也說他被爸爸抓到車上時,看到你也坐在車上,而車上有一堆的藥物,她不知道怎麼辦?我緊急尋求中央政府資源協助找到你,三天後你被救出來,第一次由衷的感謝我擁有政府資源的連結。
我以為你們沒事了,直到去年你母親打電話來找我,沒有接到電話,你的母親告訴祕書幾日前你爸爸帶你燒炭自殺,你先醒過來,還聰明的先打開窗戶和電風扇,再通知住在鄰近的伯父救你的爸爸,你的母親說她很擔心你,祕書告訴你的母親務必通知社工,可是她很無奈,說她通知社工和警察都沒用,因為已經有多次被拒絕的經驗,每次還是透過律師才有辦法解決她們的問題,你的母親告訴祕書要我發函給社工關注你的事,秘書應允,可是一切都來不及,因為當天下午你就已經被帶離這個世界。

  你留了遺書說你是自願跟著爸爸走的,我知道不是,因為你還有籃球夢,你在遺書中提醒阿公要照顧自己身體、要記得到醫院複診,你在週記上說你的爸媽雖然離婚,可是你會好好唸書…我知道你牽掛很多,你不願意走的。

  沒法及時救你第二次,這是我ㄧ輩子的痛!看見你躺在床上,被你的爸爸餵食安眠藥、割腕,又燒炭,我真的好痛!

  孩子,我還能為你做什麼?我只能竭盡所能的在你的悲劇上找問題去建立更周全的制度,去救更多的「你」。

  孩子,等有一天,我的心不再這麼痛,我會鼓起勇氣去找你的媽媽和哥哥,我會去照顧他們的,我知道那是你離去時最牽掛的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