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與艷陽天（原刊載於「經濟日報文創版」）（2010年作者授權刊登）

　　「天氣真好啊！我們好幸運呢！這幾天都有陽光....」村上隆表情天真的像個大男孩，不斷抬頭，看著車窗外的天空，雙眼充滿真誠的感謝之情。接著他笑笑的說：「我就是會隨著天氣好壞而影響心情，公司所有同事都知道天氣不好的那一天，千萬不要找村上隆談事情，哈！」，「那過去的75天中，我們經歷的那幾次幾乎破局的時刻，都剛好是陰天嗎？」我問他，「喔？可能....，但是，最後我們還是合作成功啦。」村上隆搖著頭大聲笑著。

　　我們一行工作夥伴送村上隆去機場，這一趟跨國合作的旅程即將告一段落，四天的活動算是順利。四天來都有幸運的好天氣，我跟村上隆一樣，內心十分感激這份幸運，但我更感激從9月15日那天跟他在東京碰面後，到11月29日他抵達台北揭開活動行程，這75天中，大家一起經歷的「破局時刻」。

　　那幾次「破局時刻」是跨國溝通的角力戰，剛開始是信任建立的曲折過程，後來是主視覺圖藍天小花的授權定義與合作熱情價值的爭議。

　　座落在東京與台北的兩間辦公室，天天的互動，幾乎像是上演著賽局理論的情節，彼此之間為了要發展雙贏的合作模式，而不斷產生利害衝突，與文化價值觀的對立。奇妙的是，破局的原因跟金錢一點關係都沒有，村上隆已經將他微薄的演講與出席費，面對他的法務部和財務部同事，給了一個「新書宣傳公益演說」的說明與理由。

　　村上隆是個絕對誠實表達一切的藝術大師，他說他來台灣希望能在小巨蛋演講，不是為了賺錢，是為了宣傳他的新書，還有行銷他的品牌「版權村上隆」。而我也將希望的合作模式與宣傳項目，真實的與他溝通，這過程創造了幾次讓夥伴們驚恐不已的「破局」，其中最驚險的一次是11月初，活動倒數前的三個星期，關鍵在於我們的合辦單位（也就是贊助企業）的文宣品。

　　這趟「村上隆藝術開國之旅」從雙方接觸到活動結束，時間最多加起來只有三個月，短促的時間加上年底，再加上眾所皆知的「大環境經濟景氣不怎麼好」，籌募活動資金是第一個月的挑戰。沒有活動資金，藝術開國之旅無法踏出第一步，日本事務所的夥伴們剛開始一直很擔心，我們是否可以啟動這個大活動。村上隆非常清楚知道自己是個有新聞點、有爭議性的知名人物，但是，新聞點和爭議性，不一定可以和募款順利畫上等號，這時候對募款對象，也就是贊助單位，我們需要新的合作定義。

　　經過思考與對產業現況的了解，我們將自己以及贊助企業，合稱「旅程的行銷夥伴與品牌戰友」，基於這樣的理念與夥伴徵募策略，以及許多不具名企業友人的幫助下，活動資金在一個月內安全到位，三個企業夥伴（賓士台灣、富邦金控暨藝術基金會、台灣摩托羅拉）成為我們的合辦單位，大家即將在這個「藝術開國之旅」的合作平台上，展開一連串跨通路、跨品牌的宣傳計畫。

　　而支撐計畫的文宣品，竟創造了一連串「破局」的張力。

　　村上隆事務所的同事對贊助單位的定義，和我們截然不同。他們將主辦單位和贊助單位，分得很清楚、很嚴格。那幅在2002年全球註冊版權的主視覺圖藍天小花，主辦單位可以在簽約活動期間運用於文宣品中，不過印製前的設計圖都要經過村上隆審核。我們作業時間掌控得很緊湊，但我們疏忽了村上隆是空中飛人，根本不常在東京辦公室，我們剛開始也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簡單的文宣品一定都要讓他看過？

　　這麼多專業人士在檢視設計圖，顏色比對確認了，小花們也沒亂飛，下一秒就要截稿了，但是，東京的同事說：「村上隆回東京的班機延誤了，所以，明年才能回覆。」。我忍不住問：「可以給我一個超級有力的理由嗎？說服我，為什麼每一張設計藍圖，都要讓村上隆看過！不能說服我，這個活動可能有破局的危機。」，「在這個世界上，能夠百分百犀利地檢查、審核村上隆圖片的人，只有村上隆自己的雙眼。」日本同事溫和的回答，嗯，這個理由確實平靜有力量，改變了我的截稿時間。

　　我們主辦單位的各項文宣品，就在這個「理由」的原則下，一關走過一關。但是，日本事務所對於合辦單位的文宣品，除了這個「理由」，還有「合作定義」的劃分與限制。這個限制超出我的想像，也超出村上隆的版權運用定義。

　　活動前四個星期，我們將合辦單位的文宣品傳送到日本，並請他們與村上隆盡快回覆。過了一個星期，日本同事回信表示大部份的文宣品無法使用藍天小花圖，還提醒我們如果仍執意製作使用，這個活動合作將破局。

　　那一天應該是陰天吧？還下著雨吧？我回應說：「我們能接受村上隆對授權的嚴謹定義，但不確定是否理解與認同合作價值的定義？合作破局對雙方是雙輸，只是輸的大小與影響。」，下班的時候，我內心哀傷的開始想像如何面對與收拾破局的結果。那天深夜，東京的協商友人在MSN透露說，村上隆的同事跟她表示想重新好好談，村上隆並想進一步了解合辦單位的宣傳概念，當時我心想：「天氣轉晴了」。

　　隔個幾天，我飛到東京辦公室，跟村上隆與他的同事們開會，面對面將三家贊助企業的文宣標題與做法，仔細地讓大家了解。「面對面溝通」，對首次與台灣團隊合作的村上隆事務所來說很重要，對我來說很奇妙，因為電子郵件中所有嚴厲、幾乎無情的文字，一當「面對面」就煙消雲散了。

　　當然，品牌戰友們的熱情投注與對村上隆的支持，可能必須透過人與人的「面對面」，才能感受合作的溫度。我們重新釐定藍天小花在不同通路、不同品牌的文宣品中的運用規範，而村上隆在重新感受彼此的合作熱情與價值後，也再一次調整他跨國合作的版權定義，調整幅度超出我的期待。

　　這個「藝術開國之旅」就這樣神奇的啟動與完成。

　　村上隆此行離開台灣之前，最感謝美好的天氣，我則感謝他犀利的雙眼看到了大家合作的熱情溫度，當然，還有「破局」之後的艷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