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人走回家

經濟部中央地質調查所技士 何元震
除去宗教、道德的外衣,人可以相通,沒有血緣卻可以相愛

  「我們有家,甜蜜的家.....帶人走回家。」在牧師和師母的帶領下,隨著嘹亮的歌聲,就此拉開希伯崙家人一天新的生活,只見會堂老老少少,臉上綻放著愉悅的笑容,彼此祝福的說︰「有你真好!」接著三五成群的走向工作崗位。是甚麼力量,讓活不下去的人重新找到生活的尊嚴?這裡有一股純真的生命能量,觸動人心深處,這是我最初接觸希伯崙的印象。

信仰面臨僵化,生命失去熱情

  雖然我是一個有信仰的人,但不知道何故,信仰變成僵化的宗教生活,生命的熱情似乎也淡薄了,如同空轉的輪子,在無窮的輪迴中失去目標。純潔遠離、虛假靠近,成了十足的宗教徒,只會徒盡義務卻無生命力,教條勾勒的福樂人生流於空談,教義的理想也只能畫餅充飢,沒有行動力,生命找不到出路。我剛剛離開原先委身奉獻,但已失去理想和目標的團體,下一站哪裡是未來呢?看看希伯崙家人再想想自己,我不知道誰才是真正活不下去的人?!

  2007年的感恩餐會是一個關鍵,因為有份於感恩餐會的推動,更深入的與希伯崙同工接觸。看他們有模有樣的安排各項工作,熱情的討論每一細節,過程中毫不掩飾彼此的衝突爭執,在混亂中拍板定案,令人叫絕。感恩餐會呈現出集體創作的成果,每位家人在經歷生命的苦難與失敗後重新站起來,他們是人道勇士,散發出光與熱感動所有與會者;雖然有的還在困境中掙扎徘徊,卻仍然站在崗位上負起自己的責任,無論是煎牛排或烹煮麵食,每個人都過著簡單而實在的日子。這對正處於職場生涯黑暗時期的我,宦海浮沉看盡阿諛奉承只想升官發財,枉顧公共利益的人性醜陋面目,以士大夫為志業的官員漸漸式微。我看這群台上台下的希伯崙孩子,再想想那些人士,不知道誰才是個案?!

天堂不是莫測高深的道理,而是一種簡單的生活

  在我心中掀起一陣陣的漣漪,彷彿告訴我假如真有天堂,一定不是甚麼莫測高深的道理,而是一種簡單的生活。那沉寂已久的夢想,竟被一群人以為無用的孩子們點燃起來。我想探究這個另類家園究竟有甚麼魔力,能改造這些活不下去的人,讓他們勇於面對自己,於是鼓起勇氣進入希伯崙家園想做一名志工。

與其做志工,不如來共生

   我是一個慣於活在體制裡的人,總把志工當成一種社會服務工作,我要知道做志工的具體步驟和規範,想想一般社福團體的志工不都是這樣的模式嗎?但希伯崙是個另類團體,裡面的成員不是被體制開除就是從體制出走,用體制那一套根本行不通,我怎麼做都覺得格格不入,很是懊惱。牧師提醒我︰「要用心去看這一切,這裡是生態圈,與其來做志工不如加入共生;要把自己融入這個生活圈,在生態圈裡一株倒下來的樹都有用處,共生家園不用制度而是以尊重生態的方式維繫。」這些話有如暮鼓晨鐘、醍壺灌頂。我當下頓悟,在金字塔競爭系統下被淘汰出局的人,是在共生裡尋回他們的價值,他們懂得用心去生活,而用心是信仰的開端,由是生出對天的敬畏,人生的次序才真正建立,若果大家都用心那就天下一家、世界大同。

  我開始學習和他們生活做朋友!我喜歡麵食,就和作麵食的老孫常在一起,起初很不習慣他口沒遮攔的作風,但是我把握共生的精神,不要先論斷人,要學習包容和接納,用另類思考去找出他的優點,這樣去相伴的結果,竟發展出很有趣的對話方式,他的手工饅頭也因著我們的互動有更寬廣的銷路;還有精神病這一塊的,以前總是敬而遠之,現在用心跟他們交流,我必須放下自己,甚而要隨著他們一起瘋,對我這樣一個循規蹈矩的人,還真是一大挑戰,我和仁聚說話,必須要逆著性子,甚至比他還要瘋狂,分不出誰是精神病,從這種融入的互動中我子紓解不少壓力,這是人生莫大的突破。這些孩子有其可愛之處,成為生態圈裡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人生瀟灑起來,生命也被拉開來

  就這樣一步一步和家人來往互動,忽然覺得人生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瀟灑過,生命子從未這樣被拉開過。我參加過幾次醫治釋放的宗教特會,都沒有特別的感受,反倒是加入共生之後,自己生命裡很多死結都被化解了。本以為來做志工是我在幫助他們,其實誰幫了誰還很難說!共生所創造出多元豐富的天地,是最好的休閒與治療。

  當陳牧師開始呼召志工訓練,我仍在職場工作,但也熱情的答應其呼召,從哪裡來的勇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志工訓練的內容實在精采,許多論點都帶著啟示性的亮光,我覺得應該記錄下來作成文字廣為流傳。於是自告奮勇整理講稿,由炯熙聽打、我來謄稿,有時甚而半夜起來趕稿,也不覺得辛苦。共生蘊含著莫大的能量,源自心中感動而有的行動,如同接上發電廠一樣,有源源不絕的供應,眼看著一本本的教材出爐,我心中常常是感恩的,更多機會浸潤在這些文字中,也讓希伯崙造城運動的精神一點一滴的刻畫在我心裡。

你會發現走過的路,有人也在走

  志工之路並非沒有挫折,共生家園甚麼事都可能發生,希伯崙的孩子有許多不成熟之處,必須替他們擔待。有一次我將完成的稿件,交給孩子們去付印,等到開訓之日,居然還躺在辦公室紋風未動。眼看就要開天窗了,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只有硬著頭皮親自走一趟,等待印刷、裝訂好再火速趕到協會發送。我想想:自己白天上班、晚上改稿、焚膏繼晷,還要請假參加志工訓練,連這一點小事都要我擔心,不禁冒火三丈。但生氣也無濟於事,因為你氣到吐血,他們還不知為甚麼。這時我想想牧師、師母、同工們,是的!沒有一個不是這樣走過來的。誠如聖經裡記載的︰「我們既有這許多的見證人,如同雲彩圍繞著我們,就當放下重擔,脫去容易纏擾我們的罪,存心忍耐,奔那擺在我們前頭的路程。」頓時心中的感動恢復,又重新得力。懂得感恩,就會給別人子給自己再一次成長的機會。

  加入希伯崙轉眼已近兩年,我是志工也算是家人,感謝上蒼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去面對生命中許多的不可能。一次次的磨練、掙扎,使我脫去一層又一層假象的外殼,沒想到包容別人的結果竟然是懂得接納自己,除去宗教與道德的外衣,人與人可以相通,沒有血緣關係的可以相愛。我常常懷著感恩的心情,繼續領受不配得的恩典。現在我也會唱︰「我們有家,甜蜜的家......帶人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