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我不要上資源班!

高雄縣大樹國小資源班老師 宋子江

  我是個國小特教老師,短短的六年教書生涯經歷過了自足式特教班(俗稱啟智班)、普通班低年級導師、偏遠地區巡迴資源班以及分散式資源班的老師,如果再把我任教前的代課─社會科任算進去,我想除了資優班、中高年級級任和藝能科科任之外,我算是概略的把國小所有班別都帶過了,在我短短的六加一年教書生涯,我最高興的莫過於孩子們上完課之後,高興的對我說:「老師,我好喜歡上你的課!」尤其是在令人頭昏腦脹的數學課之後聽到這句話更是令我格外高興。

  回頭看看我這六加一年的生涯裡,最令我遺憾的莫過於當你發現一塊璞玉,可是你卻無能為力去雕琢他;其次就是當我在資源班的時候,發現有許多的孩子既不是學習障礙,也不是智能障礙,更不是發展遲緩,他頂多就是候答時間需要久一點,或是個性格外「外向」、「熱情」,導致普通班在上課的時候超出老師的控制,也因為他的「外向」、「熱情」不受老師控制,使得他受到許多責罰,而這樣的師生互動導致他對學習越來越沒有興趣,便反映在孩子的成就評量成績和作業書寫上,也因為孩子們的成績低落、作業遲交甚至缺交,老師有了正當的理由提出特教鑑定的需求,交給特教班老師每學期一次的鑑定。當然啦!聽到鑑定就知道會是一連串的測驗,對這些「熱情奔放」的孩子們而言,長達一兩個小時的鑑定對他們來說是枯燥無趣的,為了讓這無趣的事情趕快結束,孩子們就會胡亂作答,這樣的「配合」就反應在鑑定的結果上,造就了資源班納入了許多正常但是個性「熱情奔放」的孩子,在我擔任偏遠地區巡迴資源班以及分散式資源班的經歷之後,我發現了為數不少的這些孩子,而這些孩子應該受到的尊重和受教權在哪?試問,一個會解多項式二元一次聯立方程式的六年級孩子,國語可以造句寫出500字作文,口語表達流暢的孩子,他會是學習障礙?他頂多就是因為回家不寫作業導致國字的生疏,進而使他作文和習作內錯字連篇,對這樣的孩子而言,老師們要做的是作業方式的改變和課後輔導,教育部推行的攜手計劃更是針對這些孩子們量身打造的輔導計劃,老師們可以在課後針對學習成就後25%的孩子進行小班教學,然而更多的老師選擇把這樣的孩子交給特教班,殊不知當孩子們進入資源班,就是一種標籤化的開始。

  在我擔任偏遠地區巡迴資源班老師的第一次上課,有個六年級女生對我說:「老師,我不要上資源班!」我問她原因,而這個答案很簡單:「我們班的說我是白癡才會來資源班上課。」聽到這樣的回答我很難過,難過的是一個好好的孩子就這樣被同儕排擠了,後來當我到了其他學校擔任資源班導師,我也陸陸續續聽到許多關於這些孩子被貼上的標籤,相信我,這些標籤如果是你被貼上,你會覺得很不舒服,甚至會勃然大怒的。而這些情況其實可以被避免的,在我擔任低年級導師的時候,我們班有個「熱情奔放」的小男生,他上課的時候好好坐在椅子上的時間不超過5分鐘,上課鐘打完永遠是遲到的那個人,每次我都會問他原因,而他總是可以給我一個充滿想像力的答案,例如:「我在數螞蟻有幾隻?」、「我在看天上的雲可以變幾個形狀?」、「我在算辦公室的老師去教室上課要多久?」每次我都會要求他把觀察到的東西利用上課前5分鐘跟全班分享,然後下課安個小跟班負責他的時間控管,兩年的時間,他成績一直是班上前三,可是在去年運動會我回去看他,他的媽媽跟我說他討厭上學,因為他的班導師在他遲到之後就叫他抄寫課文,他寫的很煩也很討厭上學,我聽了只能安慰媽媽說這是社會化的過程。另一個我要提的小女孩,她是個聰明乖巧的「小辣椒」,應對不但流利,還可以協助我管理班上的作業繳交情況,可是她一直到小二上都無法拼注音聽寫生字,這情況間接導致她的數學應用問題理解困難,我想有很多老師遇到這種狀況就是直接提特教班鑑定,而得到的結果通常是入班觀察一年後再鑑定,因為三年級以下的孩子通常不會給予學習障礙的判定,除非排除了家庭、智力、文化上的不利因素之後,還是沒辦法協助孩子時,才會判定成學習障礙。每當我考圈詞的時候,我總是請她拿著課本到我的位置上去考,只要她可以認出生字,然後寫出來我就算她答對,數學考試針對她的題目給予個人導讀說明,甚至他的考卷題目圖形化,直到去年運動會我回去,她的奶奶很高興的跟我說:「老師,她三年級的考試都有80分喔!」(她是隔代教養的孩子,有一個大她一歲非常優秀的姐姐,言談中的喜悅讓我如沐春風。我一直堅持不送鑑定,因為我知道他們兩個都需要時間長大,而我身為一個班導師所能做的就是給他們足夠的時間去成長,他們不必在我任內開花果,只需要確實成長茁壯就可以,喔!對了,我這個低年級班上的學生人數是29人,低收入戶6戶、原住民生3人、外配子女4人、單親或隔代教養7人,組成非常多元。

  其實有誰喜歡被貼上標籤?身為一個資源班老師看到孩子們對標籤的厭惡,令我不禁感嘆,其實多一點時間給孩子成長,多一點空間讓孩子們揮灑,這樣的要求過份嗎?我以我過去的經驗證實了只要願意等,孩子們會長大,各位老師,請不要急著把孩子貼上標籤,給他們多一點時間空間,你的等待會收到孩子們成長茁壯的回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