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幸福的腳步尋找陽光與希望的種子

宏洲化工課長 黃榮昌

一、 懷念-記憶中的童年舊事

  小時候,站在曬穀場一眼望去,滿山濃綠的樹林,除了綠色之外還是綠色。春天剛長出新葉的老樟樹是那麼翠綠,開滿整株就如積雪般白的流蘇,而整片桐花開時,那微風吹來飄飄落下的白色花朵,就像初雪般鋪滿整條小路上,夾雜著金黃色的相思樹,整片的樹林霎時熱鬧起來,真是美麗極了。

  一畝畝的稻田是綠的那麼美麗,溪岸邊,蜿蜒的堤岸是整片的竹林,溪裡面的小水潭,悠遊的溪哥是那麼悠閒自在,大蝦公攜帶著大剪刀隨時找人挑戰似的,有時心血來潮和弟弟圍起石頭圈,大蝦公變成了我們晚上最好的加菜。

  後山是一大片的桂竹林,每到週日的時候,就是要去找枯死的竹子,採集帶回家好生火煮飯,媽媽告訴我們說:【要將枯死的砍除,新的竹筍才能夠長的好,長的粗壯的竹子才有用處】,小時候總是不解,蚊子那麼的多,全身癢死了。好景不常,不知何時,竹筍越生越少,而每支筍幾乎都沒尾巴,竹子死的也越來越多,沒幾年全部死光光,之後沒有桂竹筍可吃了。後來發現,原來是松鼠惹的禍。

  竹林之上的半山腰中,原本有一大片鬆軟的土地,土地很肥沃,是種植地瓜和薑的好地方,最喜歡隨阿公去山上,每次到山上,回來時總是有得加菜,山鼠最喜歡地瓜,阿公總是會在牠們出入的路徑放上捕鼠器,幾天巡查一次,每次都會有收穫,山鼠的肉真是好吃,這是全家最好的加菜。

  夏天到了,晚飯後是一天最好玩的時間,首先是抓螢火蟲,總是和弟弟比賽誰抓得最多,把螢火蟲放進玻璃罐中,整個晚上的重頭戲就這樣開始了。媽媽將舊草蓆鋪在地上,大人們拿長板凳或躺或坐,阿公開始講那講也不完的歷史故事,小孩子聽到出神入化。夜漸漸深了,最令人期待又最害怕的事要開演了,收拾好所有椅子、草蓆,將螢火蟲放飛後,那個抓蛇的阿伯來了,每次他都會來我們家喝杯水,阿公和他非常要好,每次來時都會把今天的成果展現給我們看,我們這群小孩子總是想看清楚,到底今天抓了幾條蛇?他每次都將竹簍整個倒出來讓我們數,而我們這群沒膽量的小孩總是躲在大人的身後,或是站在高椅子上,嚇到不敢出聲。其實大家最羨慕的是他頭上的探照燈,好亮好亮。

  曬穀場邊有一大片的冇骨消,每到花開的時節,成群的蝴蝶總是飛舞其上,大大小小,相互追逐,互相爭食花蜜,小時候不了解,那麼臭的植物為甚麼蝴蝶那麼喜歡?每到雨後的傍晚,曬穀場上總是飛舞著整群的猩紅蜻蜓,幾乎可用手去抓就可抓到,時常看到烏秋像戰鬥機似的飛上飛下,享用他們的美食。

  鄰近的小山谷住著一大群的白鷺鷥,靠近時那陣陣的腥臭味真叫人作嘔,而附近的鄰家時常被那手臂粗的蛇嚇到,也不時有人大飽口福,有蛇湯喝。曾幾何時?發覺白鷺鷥群變少了,小溪邊、田埂下,不時出現白鷺鷥的屍體,山頭也不再那麼的白了,也不知何時,整個山頭不再有白鷺鷥的蹤影,為甚麼?總是不解。

  隨著歲月成長,漸漸地懂事,也漸漸地可以幫大人做更多的農事。而此時農藥、殺草劑、除草劑、化學肥料成了家家戶戶的良方,機器取代了一切,不用每天下課趕著回家割草餵牛,不用再春寒陡峭的日子下田除草,無草可以割時更不用上山找草餵牛。大人們將多餘的時間出外工作,幾乎每個家庭都有人在兼職賺錢,從那時起,每個家庭經濟改觀了,家家戶戶越來越富有,擁有越來越多的電器產品,哇!這時有電視可以看了,而最令人懷念的是那文質彬彬的史艷文,真是幸福快樂的好日子。

二、 探索-在眼前消失的綠色巨龍

  楓樹坑,在以前盡是綠油油的水稻田,走在馬路上眼前看到的除了綠色的山林就是稻田一片,在近溪旁的河堤全都是綠色的樹木以及竹欉,蜿蜒綿密的佈滿河道的兩旁,就如同一條巨龍般,在山谷中沉睡著,和水稻田相應對稱,美麗又令人舒暢。

  濃綠的河堤彎延伸向遙遠的林口台地,溪內大小水潭孕育著無數的魚蝦、溪哥、土虱等,只要你想要隨時去抓就有。四十幾歲以上的在地人,都知道這裡是夏日最佳消暑之地,更是每戶人家加菜的所在。哇!今晚有蝦子吃了。真是羨煞多少鄰居的小孩,更是現代忙碌的人們嚮往的所在。

  工業發達,土地開發,人口愈來愈集中,但是因為建設開發不當,溪岸盜採等等因素,綠色的堤岸在不知不覺中一段一段的從眼前消失了,沉睡的巨龍因而被扼殺、被切斷、被瓜分。巨龍死了,河堤被白色的混凝土所取代,綠色巨龍白化了,魚蝦不見了,河裡的水更是隨著不同時日而出現五彩繽紛的顏色,啊?溪河在流血,那清澈見底的小溪不見了。

  楓樹坑溪被污染,公華坑溪時常夾帶著不同色彩的廢水,導致楓樹坑溪一片沉寂,沒有了魚蝦,沒有了嘻戲玩水的歡笑聲,建築物一幢幢的建造,綠色的樹欉被光鮮亮麗的瓷磚取代了,人們的相互親近關進了鐵門之中,不再有笑聲,也沒有了哭泣聲,成了靜寂的一片。這是為什麼?不了解。

  所幸中坑溪與風尾坑溪並未和林口開發特區排水相連接,雖然水源比以前少很多,綠色河堤也是斷斷續續的,以前的美麗雖已不復在,如果你夠幸運的話,還是可以釣到溪哥,抓到蝦子,更棒的是你甚至可以在河裡摸到金黃色的蛤蜊,相信嗎?

  楓樹村的人口近二十年來快速成長,過度的開發,農地不斷地在減少,水災時有所聞。因迎合機械化耕作,農地重整,樹木砍伐,環境地貌改變,致使遍地綠油油的田地成了一幢幢的別墅,生活舒適富裕了,然而喪失了原來古樸、清靜美麗的農村生活。這是值得慶賀?抑或是一種落寞的愁傷呢?不了解。

  現在政府大力在推展整治南崁溪,恢復所謂的自然工法,植草、植樹,營造一個整潔的景觀特色,那魚蝦的家呢?河床時常在施工整治,挖土機開在河道中,是明智嗎?那在此之前的說法呢?樹木擋不了大水,砍除!竹欉擋不了大水,挖除!而今日呢?全部的水泥駁坎替代了一切,而現在又大力倡導自然工法植草、植樹,是否有本末倒置呢?

  這一切,我實在完全不懂。

三、 尋夢----創造一個童年夢想

  從小,熱愛大自然的美,時時夢想著,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自然小天地,總是在閒暇之餘,捨不得放棄那擁有短暫的每一分空閒,到處種花、種樹。雖無驚世創舉也自娛娛人,總是帶給自己滿心的喜悅與成就。

  踏著茫然的步伐,對於自己的選擇要求也更多,也有著更多的遐想,總奢望在不同的季節裡,有著不同的花開,不同的季節有不同的水果,於是花費更多的時間於了解植物的特性與繁殖,總希望能夠美夢成真,創造一個真正有夢的園地。

  時常幻想著,在熱鬧的農曆過年期間有開滿山頭的櫻花,開滿枝頭雍容華貴的山茶花,伴隨著是掛滿整個圍籬的金黃爆丈紅,紫藤有如成串葡萄般的掛滿整樹,水溝邊、山澗側全佈滿五顏六色的鳳仙花,蝴蝶與蜜蜂忙著採花蜜,到處都聽得到蛙鳴鳥叫,田埂邊、空地上到處都開滿不知名的小花,這是初春的景緻。而緊接著是令人激賞的柚香與柑橘,真讓人期待又一年的大豐收。

  而有如紳士般的雪白海竽,一朵接一朵的靜靜地站立在水岸邊,隨風搖曳的白鶴與野百合,也不甘寂寞的頻頻向人招手著,有如積雪般整片的流蘇花隨風飄落,接著又是一大片如飄雪般的油桐花,有如積雪般的堆滿整條林間小徑,而不起眼的相思樹也染上一身金黃,將那羊腸小徑點綴成金黃色地毯。有如一幅美麗的圖畫,真令人激賞。

  粉紅嬌豔的桃金孃佈滿整條山間小路,夏天,已經悄悄的接近了,稻田是綠油油的一片,清香撲鼻的野薑花開了,山間樹林裡那整片的小月桃花美艷奪目,整群的蝴蝶飛舞在冇骨消的花欉中,傍晚時分,整片天空都是蜻蜓的影子,月夜之下那隨手即可捕捉的螢火蟲。這不才是真正的大自然景象嗎?

  綠色的稻田漸漸的轉成金黃,秋天的腳步近了,龍眼掛滿枝頭,而枝頭上的柚子也慢慢的彎下腰來,哇!又是一個令人期待、豐收又快樂的季節到了。這是我的夢想童年時光。

四、 圓夢----找尋陽光與希望的種子

  脫掉繁重的工作鞋,赤著腳踏在濕軟的水稻田裡,心中有股莫名的感傷,這是久別的感覺,大約已經是十年的光景,自己沒有再下田去插秧了。

  有幸於今年,在農會與楓樹國小合作,申請農糧署的一筆經費,舉辦學童插秧體驗與米食製作、品嘗等一系列活動,地點就在我家的水稻田,而我參予整個活動的策劃與總指揮兼指導老師,學生人數約220人,是四、五年級的小朋友,大部分的小朋友都是第一次赤腳踏入水田,大家懷著期待又恐懼的心情,滿場的尖叫聲不絕於耳,還好有十幾個老前輩協助指導,使得整個場地充滿著嬉笑聲,好不熱鬧。因為大家太久沒用手插秧,幾個小時下來真叫人吃不消。從整個過程中,我看到了陽光與希望的氣息。

  二十幾年來,心中總是有一個疑問?在小時候每到插秧季節,田裡到處都可以看到小孩子,聽到小孩子的嬉笑聲,追著挑點心的擔子喊著,而現在?田裡面看到的幾乎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家,而四、五十歲的一群算是最年輕的一輩,幾乎看不到小孩子在田裡嬉戲,更不談有多少小孩會幫忙農事。這是幸福的年代?抑或是一種迷失的幸福?

  記憶中,大約有將近三十年的光景了,河堤都是綠油油的竹叢,許多人為了增加耕地面積、增加日照、減少不必要的除草工作等等,將整片竹叢砍除,在所謂的民意代表建議,以及政府政策的推波助瀾之下,河堤變成水泥化,水田的田埂許多也成為水泥製品。很幸運的我們家的田埂沒有被犧牲,然而不幸的,我們家這段河堤也在十幾年前淪陷,甚為可惜。

  為了不讓自己每天看到那顯眼的水泥建物,開始思索如何將其隱藏,如何讓其恢復綠意,百般思索著。在農會推展種植苦茶油時,種了一長排的苦茶油樹,補助果樹苗時,購買了許多種水果樹苗種植,也種火龍果、香蕉、檳榔樹,為的就是要將其掩飾。而今這些樹苗都已長大,也都開始長果實了。剛開始有許多人質疑,果樹種的那麼多、那麼密不會生果實的,我總是笑笑,因為我要的不是很會長果實的樹,我要的是那充滿綠意的感覺啊!

  誰說不會長果實,每年我們家都會有幾十顆的火龍果可吃,幾大串的香蕉與幾十顆的菠蘿蜜,吃不完送鄰居,還有甘橘、柳丁、梨,苦茶油每年也可以收成十來瓶,一百多公尺的堤岸,依經濟價值計算也有萬元的產值。對我來講這僅僅是附加價值,這裡已成為我工作之餘紓解壓力的地方,這才是我真正的價值所在。

  因緣際會,友人給了幾株山櫻花,把他種在後山中,每到農曆春節左右,站在家裡就可以賞櫻了,每到櫻花開時,幾十隻甚至上百隻的綠繡眼就來覓食,早春時,在廚房甚至可以看到整群的藍鵲在小池塘洗澡,聒噪的聲音總是吸引著家人的目光。櫻花樹旁長了一棵木瓜樹,木瓜紅時成群的藍鵲就來報到,媽媽總是怕木瓜會被吃光,時常要我們採青木瓜煮湯,而最紅的那一個總是被我留在樹上讓藍鵲及其他小鳥吃。不知是長太多木瓜太重,或是太多鳥爭食,整棵木瓜樹攔腰折斷,大家都沒得吃了。

  幾年前在網路收尋有關楓樹村的資料,在許多網友的網誌中,討論有關楓樹村的訊息,總是有人在疑惑,楓樹村不是應該有許多楓樹嗎?不是應該嗎?這個訊息給我非常大的震撼,為什麼楓樹村不是到處可以看得到楓樹?從此;繁殖樹木成為我的一種衝動與想法,雖然以前已經在做了。幾年來,一有時間開始收集資訊,如何較大量的繁殖樹苗,實驗又實驗,失敗了再重來一次,利用後山的楓樹與山櫻花的種子自己播種繁殖,現在苗木已經佔滿整個種植空間,而水稻田也空出近千坪成為苗圃,過多的樹苗已成為我另一個問題,開始思索著,如何將這些樹苗推展出去種植,如何將楓樹村成為真正有楓樹的地方?如何將楓樹村正名?這將是自己未來要去完成的一項艱鉅任務。

五、 期待----打開心中的窗讓美夢成真

  每當自己一個人靜靜的時候,童年時的景象歷歷在眼前。那田埂邊不定時開的百合花,山中小徑那妖?的桃金孃與野牡丹,小溪邊隨處都可看得見、抓得到的魚蝦,假日上山砍材抓山鼠,在濃蔭的河堤邊放牛吃草控窯烤地瓜,快樂悠閒無憂無慮的日子,而今呢?如此景象僅能從記憶中去懷想嗎?

  記得已有拾貳年了,在一次機緣之下,參加縣府舉辦的導覽人員培訓,從中了解許多的自然生態,因此更加深自己對大自然的喜愛,從此讓我更積極的參加各種的生態教育培訓,從中學習到更多的相關技巧,了解更多有關農業相關的知識,尤其是農藥使用的相關理念與常識,總是會在各種適當場合中,利用機會散播自己的想法與理念,也積極的探尋相同理念的人,總是希望將自己的理想推展出去,讓每個人都能生活在一個安全又優美的環境中,安心的獲得食物來源,雖然目前的成效不彰,依然秉持著自己的理想繼續走下去,也許有朝一日能吸引更多相同理念的人一同努力,創造出一個更親近自然、更適合居住的理想環境。

  目前積極的參予地區上的各種公益活動,加入各種協會。推動社區營造理念,讓村民了解自己擁有的豐富資源,如何維護自然景觀資源,如何運用自己寶貴資產創造更可貴的自然財富。加入農會農事小組,挨家挨戶去拜訪農家,希望在短短的四年任期中能有稍許的收穫。加油吧!

  連續幾年,於楓樹國小舉辦的綠與美作業組中,讓農會與學校搭上橋樑,於今年爭取經費舉辦插秧體驗與米食製作及品嚐整系列活動,在插秧後有許多的小朋友假日要求爸媽帶去看自己種的水稻田,有的小朋友放學後邀同學一起去看田,更有一些社區家長聞風而至,品頭論足,雖然整個活動尚未完成,但從整個活動中發現,希望的種子已悄悄的在萌芽,我想這是大家最期待與樂意見到的。

  銘傳大學在龜山已邁入第十五年,近兩年的通識教育學程積極的在探討龜山,要將龜山作為學程的研究部分,成立一個【龜山學研討會】,有幸的被邀請參與研討會,更是幸運的楓樹村列為第一個研討的對象,帶領學生與教授多次探訪楓樹這個地方,現今已經邁入第二個年頭,也將是開花結果的時候,據相關教授表示,研究訪談的結果將要出一本有關楓樹村的書籍,這真是令人興奮又期待的大事。

  楓樹國小成立也將邁入第一個十年,十年來從未間斷的在學校當志工,看到學校的成長,巍巍的建築,美麗的校園,校園內剛完成的楓華館是和老師們共同的驕傲,明亮的圖書館寬敞舒適,校園內到處幾乎都留下自己的足跡,而那活潑可愛的小朋友就有如從前的我一般。

  在此;心中總是有幾分的期許,再多給我十年吧!十年後;楓樹村的百年老楓樹必定不再孤單的矗立在路旁,老楓將帶領百棵楓樹迎接貴客。十年後;楓樹村的景色依然不變,依然綠意盎然,變的僅僅是更多的楓樹迎接您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