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業務員

金融保險經理 曹嘉晉
  這是一個燠熱的天氣,早上的一場大雨雖去除掉了昨日的熱氣,但現在的這種大太陽卻讓地上冒出了水氣,好熱好悶!我望著眼前皺巴巴的舊報紙,包著同樣的是皺巴巴的千元鈔票,那裏一共是10萬元。

  「不可能的,對不起我辦不到!」我望著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在他眼眶裡打滾著的眼淚慢慢的滑下他的臉頰,那張因長期曝曬在陽光下黑金油亮的臉,汗水與淚水夾雜混和,嘴巴微微的顫抖著,儘管天花板上那個老舊電扇在轉著,咯咯作響的轉著,還是好熱好熱,「阿民、阿民」停了一會我知道他沒聽到,我也停下來了,我說錯話了嗎?我慢慢回想著......。

  阿民是一位原住民,是我的客戶轉介紹的準客戶,多次電話的聯絡後,我們今天才見到面,約在這間就在路邊搭起的鐵皮屋,這是一間麵店,五張摺疊桌,除了我們坐的這桌外另外三桌都有客人,相同的是他們桌上都放著幾瓶稻香米酒及幾瓶綠茶,有人已經醉趴在桌上,有人還在喃喃自語說著我聽不懂的話,若不是阿民約我在這裡見面,我應該這輩子都不會踏進來的,我告訴自己這不是我的世界。 花蓮的原住民很多,年輕人大多到外地工作且多是從事勞力的工作,留在家鄉的大多是老人、小孩及無法再從事勞力工作的年輕人,阿民就是屬於後者,他曾經在台北工作。國中畢業那年他的哥哥把他叫去了台北,搭鷹架的工作對他而言並不難,他當然也樂於這份工作,大家每天有酒喝、有檳榔吃還有錢可賺,一天1500元,每天有工作,一個月下來算算加班費竟也有近五萬的收入,在阿民看來國中畢業就有這樣的收入,不竟也讓他盤算了回家鄉討個老婆、陪著爸爸。工作了五年阿民總是省吃儉用,別人每天下工後喝酒他就躲起來,他深怕酒會害慘了他,從小在家鄉看得太多太多的例子,喝到妻離子散(他的媽媽就是這樣離開他家的),喝到身體累了、病了,他很怕很怕,他知道必須帶著錢回家鄉,他也知道有錢在他的家鄉就有姑娘,他知道他會跟其他的原住民不同,他更知道他的家人一定會以他為傲的。 這天,他接到了爸爸打來的電話下個月該去當兵了,告訴了老闆後,老闆也同意了他離開,但是因為工作很多,所以希望他能再待半個月後離開,阿民當然答應了,當年要不是老闆同意讓他來工作,相信他也無法賺得了這麼多錢,阿民告訴我當時他竟有200萬,夠了夠了夠回家鄉用囉!

  地震來的真的很不巧,晃呀晃的就把一個年輕人從高處摔了下來,摔壞了頭、摔斷了腿、摔碎了一個年輕人的夢,更摔出了勞資雙方的大問題。因為他不懂社會保險是甚麼?工作了五年,雇主其實是把他們'藏'起來的,來自黑道、白道的恐嚇他無法抵抗,怕他無法自己坐車回家,老闆最後派了車將他送回家鄉,這是他工作了五年老闆最後送給他的'溫情'。 住院一住就三個月,從昏迷到醒來、從醒來到恐懼、從恐懼到認命,阿民只剩一條腿還有兩隻不太聽話的手,還有他那200萬只剩下眼前我看到的,皺巴巴的報紙包著那疊皺巴巴的十萬元。

  「真的沒辦法嗎?」「阿福說你比別的保險員懂」「別家的都說可以做到!」「你一定會比他們更厲害、賺更多」.......。阿福是我的客戶,每個月5000元定時定額買了投資型保單,300萬的壽險保障外,五年下來基金投資的帳戶約有50萬,比起阿福其他朋友經歷金融海嘯的虧損,阿福覺得我厲害得多了,聽到阿民說要把錢變多他馬上就給我介紹,他要我幫阿民的忙,把他失去的錢給賺回來!

  阿民現在就坐在我面前,他從那個破舊的手提袋裡拿出好幾份投資型保單建議書,攤在我的面前,「你看,他們告訴我八年後十萬可以變成200萬」「阿福說你比較厲害,五年可以嗎?」「如果你沒辦法那我就找別人,他們可以喔!........」

  我很慎重的對阿民說「不可能的,對不起我辦不到!」,我知道在這保險業界裡存在著一些素行不良的業務員,為了業績不擇手段、為了賺錢把良心都拿掉,別人的小孩死不完,只有自己的小孩是小孩,自己的小孩餓著了很可憐,別人家的小孩餓著了是活該。那些保險業務員是如此,那個工地老闆是如此,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慘痛還有更多、更多。

  我望著阿民失望的拄著拐杖一步一步的踏出這家麵店,在我眼眶的的淚水終於嘩啦啦的落下,沾濕了我的白襯衫、沾濕了我的領帶、更浸透了我內心那份憐憫的心。

  當我提著包包走出鐵皮屋的店門時,太陽把我的眼睛照射的睜不開來,我回頭看著趴在桌上的醉客,還有哪幾個喃喃自語的中年人,我在心中告訴自己......能幫幾個是幾個,盡我自己最大的力量幫助自己成功,未來我才能幫助更多弱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