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年幼的她是個愛笑的孩子。

　　我與她的緣分自國小便連繫在一起，甚至讀同個安親班，即使我並未與她有過多的交集。我依稀記得她黝黑稚齡的小臉，燦爛的光芒總是漾滿她的面龐，球似的身形令笨拙糾纏著她，但逢老師懲處，那傻呼呼的笑容卻又使正欲落下的教條如拖了鉛塊般滯塞不前。

　　每逢學校慶典，不經意常可在班級門口瞥見她與家長談笑風生，興致勃勃的父母親最先認識的不是班長，而是她。對於當時如同含羞草的我來說，四處揮灑光和熱的她令我心生嚮往，卻總是在葉與葉的開合間窺探那抹溫陽。

　　國中，她與我的緣分再度相連，但出乎意料，望向她的同學眼中不再是淡淡的無奈與包容，一道道被厭惡與嘲諷填滿的目光狠狠朝她撲去！答案毫無阻隔便傳入我的耳中，我訝異，眼睜睜看著她快速自我面前走過，帶起一陣風，滿溢惡臭的風──好似腐爛的橘子揉合了汗腺分泌物、令人不自禁蹙起眉頭的風。

　　凌亂的抽屜對於女生來說或許代表著豪放不羈，但對於她來說無疑加深同學對她的嫌惡。較機伶的同學於上課鐘聲後在外把風，並非防範嚴厲的師長，為的是早一步將她鎖在教室門口；跳脫的男同學們嘴角噙著不懷好意的笑容，一呼百諾，包裹不知名黏稠物的衛生紙團、畫滿紅叉的考卷紙飛機、甚至是中午吃剩的水果，極為統一的將她的座位砸成垃圾場，伴隨幸災樂禍的哄堂笑聲，突顯的是她佈滿紅絲的雙眼。而我，在一兩句規勸換來不屑的咂嘴後靜默的當個旁觀者。

　　她的怒容就成了大家的樂趣。

　　日復一日，她的笑容於咬牙切齒間悄然隱去，她尖厲的叫罵聲令大眾耳熟能詳，除了上課，她越來越少出現在同學面前......直至她轉學。但我不確定的是，她是否在逃離這滿佈刀鋒的深淵後，轉而跌入飛騰著油鍋的地獄。

　　如今呼籲尊重的聲浪於社會中蔓延，這僅限於普遍認定的事實而言，孩子間的排斥總是被歸為淘氣而令大人一笑置之，卻不想充滿忿恨與絕望的生長，孩子的心思不扭曲已是最好的結局。至於那些默默的旁觀者，依如當時的我，雖未行傷害之語，卻無形中助長施害者的威勢，而願意將自己捲入是非者，又有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