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難得的清閒

台灣教師 陳莉芳
  在國小教了十多年的書,深深的感觸。日子愈來愈忙,我一直不斷地思考,心想在累積了愈來愈多的教學經驗,應該是更駕輕就熟,日子愈來愈輕鬆才對,為什麼反而更加忙碌?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九年一貫教改、教科書市場開放後,老師多了很多的雜事要做。要寫很多做資料的東西,要開很多的會,例如:教科書評選委員會、課發會、領域會議、學群會議......有些會議其實蠻形式的。常常縣府一個公文來,就會要求學校要交資料,不然就是寫計劃,要老師寫一堆東西。常常要一邊上課,一邊處理學生突發事件,一邊又要趕著交行政各處室要求的資料,空檔時間不是趕著改作業,就是要去開會。有時候真的很希望自己有三頭六臂,可以同時進行很多事。

  下課時,小朋友想找我聊聊天,或幫他們處理事情,但我總是跟他們說:老師很忙,有事情要做,自己出去玩吧!小朋友說,你怎麼那麼忙?是呀!我也很想問自己,為什麼這麼忙,到底在忙什麼?

  不只老師忙,學生也忙,當然家長也忙。教書的第一年,我看到小朋友被安親班的娃娃車一車一車的載走,心裡蠻震撼的。雖然很同情小朋友,但也很無奈。因為現在雙薪家庭多,父母都必需上班,將小朋友放學後送去安親班,也是不得已的選擇。換個角度想,放學後孩子有安親班照顧,父母親才有辦法安心的打拚事業,此時安親班的角色反而變成教育孩子的夥伴。我也聽到許多家長說,孩子送去安親班,回家只要簽簽名,少了盯課業的壓力和衝突,多餘的時間,可用來增進親子關係也不錯。可見安親班是現代時代下的產物,有它一定的功能性。只是聽到歐美小朋友的小學生活,不禁讓人羨慕,我們的孩子真的太累了。歐美小朋友八、九點才上課,小朋友可以睡得很飽。不用像台灣的小朋友,提著早餐,睡眼惺忪的來上學。又是打掃,又是抄聯絡簿,一邊又要吃早餐。這幾年學校活動也不少,常常小朋友聯絡簿還沒有抄完,早餐還放在桌上,就要趕著去集合,有時候是升旗,有時候是看表演。歐美的中學生,下午三點左右放學,也沒有聽說他們下課後要去補習。台灣的小朋友真的蠻辛苦的,全世界大概只有中國大陸的小朋友比我們操得更兇。

  太過忙碌的生活,等於是時間都被安排好了,根本不用去多想多思考。我發現現在有些小朋友可能生活都被填滿慣了,空閒時,根本不知道要做什麼。上課時老師沒有馬上下指令,就沒有耐心等待,只要一有時間,馬上聊個不停。會耐心等待觀察老師反應或者只是單純的發呆等待的小朋友已經很少了。倒是舉手搶話的一大堆,請他聽別人講,就沒有耐心。我在想,如果孩子能有多一點的時間去玩樂或著發呆,日子過得清閒一些,而不是每天像是被趕著的鴨子,是不是個性會更從容,不會那麼急躁,會更懂得思考?

  每到月考前一個星期,就會聽到班上小朋友說,今天要在安親班留到八、九點,甚至十點,週末還要去加強課業。天啊!才國小一年級耶,又不是要參加國中段考或基測,拚成這樣。仔細想想,也不能怪安親班老師,他們也很辛苦,壓力很大。尤其現在很多家長把孩子的課業外包給安親班老師,只看成績,而不去關心孩子的學習過程。

  前幾年有人反應國小課程太過於簡化,上國中後銜接不上;這幾年課程綱課修改過後,明顯地課程又變難了,當然孩子要更費心去學習。聽高年級老師說,現在補才藝的學生變少了,因為孩子要花更多的時間去學習,沒有空學才藝。我們的教育改了又改,每十年一大改革。在上位者的用意很好,重視國語文,重視數學,重視資訊教育,重視科學教育,重視英語教育,重視鄉土語言教育,當然也重視綜合及生活教育......,變成什麼都要塞進正式課程中,列入功課表裡。孩子不是讀書的機器,你塞什麼給他,他就會吸收。結果變成,樣樣學,樣樣不精。課程難度加深,但學習時數減少,嚴重還會造成排擠效應,老師不得已只好用綜合活動課上數學,用生活課上國語。談了那麼多,我只是覺得,孩子真的需要學那麼多東西嗎?很多知識,長大後沒有用到都會忘掉;孩子會去學習他真正有興趣,用得到的。並不是說歐美的教育有多好,只是,他們的小朋友在中小學階段,真的比較輕鬆,放學後可以自在地玩,但到大學階段,就會比較辛苦,因為要畢業真的不容易,尤其是要唸比較好的大學,真的要很努力很努力。他們的小學生沒有比我們努力,但將來出社會的成就,也沒有比我們差。

  我們的教育是小學就逼得很緊,國中高中階段讀書最累。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結果讀書的胃口都壞了,只想好好的玩個夠,沒事根本不想碰書。這不是學習的本質。難怪有人說,不管教育怎麼改,父母才是最重要的導師。因為教改名稱改來改去,但實質改變不大。我跟同事都覺得,現在的中小學教育,跟二、三十年前的教育好像沒有差太多。只是大家都變得好忙~~不知道在忙什麼。

  現代人真的很忙。我想,多一點的清閒,多一點的思考,才會有多一點的創意,人生才會更廣。真的希望,我們的下一代,不要重蹈我們學習的覆轍。當然也不要整天?在家裡打電動、上網。希望小朋友未來都能開心的過日子,自在的生活,從生命中探索學習,能有更開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