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

台北縣頭前國中二年級學生 馮品瑄
  鍵盤重重的敲出「妥瑞氏症」這個令人心生畏懼的名詞,按下搜尋鍵的同時我的大腦也跟著倉皇了起來,幾日前醫生的話語又在耳旁滋長了出來,「這些是患有妥瑞氏症的徵兆,青春期時發病,但吃藥你會面對更大的副作用,且大腦智力會衰退,你要有心理準備......。」

  搜尋結果顯示出了一筆龐大的資料,在恐懼與好奇心的拉拉扯扯之間,我最後仍決定點進網站中一探究竟,「腦額葉下皮質的神經迴路、多巴胺分泌過多」一群晦澀的專有名詞在我心中掀起了更大的不安,我只知道我的腦神經系統有天可能會成為叛軍,再也不是我專權的大腦意識所能管轄的,但看了一看手上的那包藥,卻又害怕那是更撒旦的漩渦,我決定將它軟禁在幽閉的櫃子中。

  妥瑞氏症其實是神經肌肉不自主抽動症,我明白資料上那些眨眼睛、強迫症、過動等病狀也將會糾纏著我,一股怨嘆籠罩著我的思緒,「為什麼那些少數患者偏偏是我?」但心裡更惴惴不安的是學校裡同學們的異樣眼光,銳利的眼神劃破的是一顆脆弱的自尊心,那比任何疾病還來的更殘忍,有千百種不祥的畫面在腦海裡上演著。

  在學校的日子裡我每天過得戰戰兢兢,想盡辦法隱藏一切,深怕同學發現出我的症狀,但大腦內多巴胺的勢力似乎愈來愈壯大,從輕症愈趨嚴重,好動的眼皮成日眨個不停,雙眼被疼痛與不舒服的感覺征服著,而雖然是我的眼睛卻也無能為力。不過這只是初期第一個出現的症狀,我不曉得未來還會面臨什麼樣的折磨。

  同學也漸漸察覺,一日下課,好友小陳走到面前不停的眨眼與我對談,「你們看,我學的有沒有很像,真好笑。」身旁的一群同學開始大笑不已,那嘲笑像金屬鑰匙刮著地板的聲音一樣刺耳。我枯瘦的耳膜不堪一擊,看著眼前這群堪稱「知己」的同學們,熊熊的憤慨在內心引爆,我快速的轉身跑開,眼角中挾帶著幾滴不爭氣的淚水,我沒想過這樣的病竟會成為他們的娛樂,身後傳來一陣陣道歉,但對不起已無法治療那傷口。

  我走到了別的樓層散心,讓這裡的陌生隱蔽我的焦慮與惶恐,此時我看到有位小兒麻痺的學生,他一跛一跛的緩緩走著,身旁是同學小心翼翼的扶持他,那關懷的神情也撫平了我剛才激動的情緒,但我不明白為何妥瑞症卻沒人在乎也沒人了解。回到家後,我釋放了那包被我封存的藥,明知道吃藥不可能痊癒,還會面對精神不濟、反應退化等副作用的摧殘,但早上的笑聲又開始凌虐我的思緒。

  要吃嗎?我內心痛苦的掙扎著。

  幾天後的一次上課,「你上課專心一點好不好,不要一直做些奇怪的動作。」老師毫不保留任何面子的大聲訓斥著,我不知道老師口口聲聲的要關懷弱勢,誇耀著自己帶過多少的特殊生,對於特殊教育是如此的專業,但以前對老師的景仰完全的被凐滅了,我天真的以為老師會懂,一股失望侵襲進我的腦海,吃藥,我的自尊再也管不了任何副作用,狼狽的別無選擇。

  妥瑞氏症並沒有扼殺我的自信,但人們的閒言閒語總朝我狠狠擲過來,自信心被傷得愈來愈憔悴,我不希冀能乞求到任何同情與憐憫,只求替我溫存一些應有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