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法律、環境」

人文國際法律事務所/主持律師 張靜怡

  記得小時候,還沒上學前,我都是跟哥哥姊姊們到家裡附近的田裡玩,腳下接觸的是新鮮的泥土,呼吸的是新鮮的空氣;下雨天,家裡附近的土地公廟前就會跳出許多大小青蛙,我還會玩起釣青蛙的遊戲,抓到的青蛙多到,有時會拿他們來作溫水煮青蛙的實驗。有時鄰居大哥哥還會在田裡或田邊抓到泥鰍,我們都會羨慕他可以拿回家加菜,我們暑假的娛樂之一,是到附近的溪裡去抓蝦子跟螃蟹,順便進去游個泳,玩得不亦樂乎;我已經記不何時,忽然發現農田還在,但青蛙、泥鰍、蝦、蟹不見了,原來是大量使用農藥的關係,他們都被毒死了;曾幾何時,農田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棟的房子...。

  我以前的童年,現在都無法給我的小孩,沒有農田、沒有青蛙、沒有天然的溪水可以抓蝦蟹;每次出去玩都是看人工的美景、人工的草皮、人工的溪流;我的小孩還常常抱怨「飯菜給太多,害他吃不完」、還會罵爸爸,有時連阿媽也罵爸爸,為何沒有幫小孩檢查出數學錯誤,讓他作業被老師打〤,我不禁要問,現在的小孩雖然衣食無虞,但他們比我們幸福嗎?這樣的教育、這樣的環境對嗎?

  以上的情形,我不得不跟最近富士康集團員工跳樓事件聯想,現在的小孩怎麼了?抗壓性及企圖心似乎都脆弱的讓我無法想像,難道他們不覺得,跳樓的勇氣其實是應該比面對問題的勇氣來的大嗎?結束生命難道就可以解決問題嗎?

  對我而言,答案是負面的,但是對選擇跳樓或選擇逃避的人答案應該不是。

  發生了什麼問題?分析師跟社論都說太多了,也不需要我再去作說明,我想說的是,身為一個母親,身為一個法律工作者,我真的覺得,家庭、教育、法律、環境,太重要了,而我也身歷其中,無法卸責。我自己的小孩也面對了同樣的環境,也出現了同樣的問題,我發現展現在外的是對長輩的不尊重,將責任推給別人的不負責任,我常常聽到兒子說「你為何沒有把我叫起床,害我今天遲到」、「你為何沒幫我檢查出錯誤,害我....」、「你為何...,害我...」,我回想我在他這個年齡,也有同樣的情形,也常常會怪東怪西,甚至曾經怪過為何我沒有自己的房間,必須和哥哥們共用...,但是我很幸運,我同時也有機會,讓我自己去面對問題,自己解決問題,但是我的小孩卻沒有這個機會。當他有這樣抱怨時,疼他的阿公、阿媽就設法幫他解決,看在我的眼裡,真是會害了他。有一次,我真的受不了了,大發雷霆,大聲斥責我的小孩,講了一堆道理,嚴禁任何人幫他說情,還揚言要將他送去「飢餓體驗營」,在他的聯絡簿上用紅筆寫了一段,不應教父母幫小孩改錯的內容...,還好,我的小孩遇到了很好的老師,還打電話跟我溝通,而且完全支持我的主張,尊重我強調品德教育的重要,但是我的小孩,現在很怕我,私底下也說我是「虐待狂」諸如此類的話,但是我寧願他現在怨我,也不要以後他怪我,為何我當時沒有制止他、教育他。

  雖然我的小孩有我這樣兇巴巴的媽,但是他至少覺得有安全感,因為我還有管他、有關心他,但是現在太多的家庭是處在讓小孩子沒有安全感的狀態下,我常常接到離婚的案子、聲請保護令的案子,我發現,小孩子是非常敏感的,當他知道父母的關係不穩定,當夫妻中一方忽然離開,另一方又禁止小孩子聯絡時,此時小孩的人格發展已經產生變化,我不能說這變化一定都是不好的,也有人的潛能是透過這樣激發出來的,但是不可否認的,父母關係不穩定,是小孩子性格養成的一個關鍵期,他可能大好、也可能大壞,我想,我們都不希望小孩子變壞吧。

  台灣是一個擁有不斷進步元素的地方,我執行律師業務的這十年中,台灣的法律變動非常快,雖然我們都是站在批評的一方,但是我們也都見證她的改變,親身經歷她的進步。最近我參加一個家事事件調解程序,我發現調解委員的水準非常夠,雙方進入調解程序時,調解委員發揮相當大的功勞,其中調解委員說一句話讓我印象深刻,她說:「不管你多麼不喜歡你的另一半,在小孩面前,都要盡量表現最好的一面,不可說另一方的壞話」,她強調:「去探視小孩不要偷偷摸摸,不要讓小孩覺得他跟別的小朋友不一樣」,我現在的當事人何其有幸,能夠有如此有水準的調解委員幫她說服對方,建立正確觀念,讓他免於再遭受訴訟過程中的總總不堪及折磨。也因為專業人士介入得早,讓她的兩個小孩即使在她不得已必須離開她的小孩的情況下,也不會覺得太沒有安全感。所以,我深深覺得,法律制度也在盡她的社會責任呀。

  法律是最低程度的道德,法律只是在落實無法達到道德標準的人、事、時、地、物的補救、應報措施,不論是民事案件或刑事案件,常常都是提供損害已經造成的彌補,但是我們都知道,彌補絕對有限,遲來的正義決非正義,所以我們也渴望,道德發揮它的作用,道德要發揮,才是正本清源的作法。道德的建立其實是取決在家庭功能健全、教育發揮功用,環境的健全氛圍。

  如果社會都瀰漫著:稍一不順心就跳樓給你看、玉石俱焚、逃避...你能說:社會如何跟你無關嗎?除非你不需要接觸他人,否則可能真的很難說跟你無關。就像是蝴蝶效應,一個家庭破碎家庭下養育出來的反社會性格人,當他有能力駕馭別人時,也許他會做一些殺人放火等等不堪的勾當,他殺人放火的對象,也許是隨機選取,難保這對象不會是你,跟你無關嗎?美國次貸風暴也造成全球金融危機,我們失業率也攀升,失業也可能跟你有關,次貸的發生現象是信用過份擴張,但次貸的始作庸者,可都是絕頂聰明的人物,也都是紐約金童中的金童,試想紐約金童跟你何干?但這就是現實發生在我們身邊的事情,顯見我們也都已經是一個地球村了,不用在乎這種口號,我們都已經身歷其中了,所以,大家對於社會都有責任,積極建立起我們失去的道德觀念才是正本清源的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