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信莫言,有信才開口

高雄縣岡山國中輔導主任 林季靜
   上課時請幾位同學回到分組座位上,一個坐在最後排的大塊頭動也不動,嘟著嘴,看他聞風不動,只好再次下達口令,請他坐好;老兄不情不願的站起身回到分組座位,就在坐下的同時,傳來一聲「幹!」,好個簡短有力的一個字,教室裡的氣氛頓時和所有人的注意力揪在一起。

   我一臉訝異的往他的方向看過去,坐他前面的同學立即無辜的澄清說:「不是我」,似乎想要將臉埋進書中避難。我追問:「是你後面那位嗎?」,他停了幾秒才聳聳肩,說:「不知道」。喔~連正義舉發都這樣困難,表示暗藏玄機喔,內心暗地思忖著不宜現在處理。此時全班仍然一陣靜默,有幾位同學張大眼睛盯著我,詭異的氣氛裡似乎在等待老師下一步的動作。是苗頭不對了!但內心也已有善知識平日的殷殷叮嚀...「妳不要對號入座喔!主動帶路吧...」。

   我微笑看著大塊頭說:「是你嗎?」,他沒回應,臭臭的臉糾成一團,雙手放在桌上的一堆衣服裡搓動。我觀察他一會兒,讓彼此都有緩衝:「你在玩手機嗎?」,他終於說話了:「沒有啊!」...

   喔!還願意講話,表示沒很生氣,還可以溝通。我慢慢走過去看,真的沒有喔。我放鬆的說:「我以為你在玩手機裡的遊戲,沒過關,心情不好罵了這個字呢!那請你下課來找我,讓我們talk talk囉~」。感覺這情境像是一個調皮孩子丟出的小石頭,已沉入寧靜的湖水裡。我繼續上課,與孩子們互動如往常。

   下課了,我還在低頭收拾課本,他已主動站到我面前報到。內心很感恩他的在乎,抬起頭微笑看著他說:「換到分組座位讓你這麼生氣啊?」,他有點無辜的說:「我不想要他坐在我座位」,我:「他?」,在腦子裡快速搜尋座位表,想起那位常惹同學群起攻擊的小鬼後才恍然大悟。看進他的眼簾裡,一向口直心快的他毫無遮攔,彷彿一提到那位同學就像點燃一把怒火似的。
  我好奇的說:「讓○○坐你的座位會怎樣嗎?」,他聳聳肩,撇開頭去,不願意正面回答。「有這麼討厭啊!可是這是你們第一週上課時自己選的分組座位喔,你忘了嗎?」回應他的肢體語言後,我繼續呼喚他的單純。他又再次聳肩,兩人一陣沉默。我認真思索著他的難題,再次和他有眼神交會時,才發現他正在等待我如何發落他。我:「那你現在需要更換座位嗎?」,他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不用了」。

   看他已卸下防衛,我繼續溝通,把重點挑明了。我帶著些戲謔的口吻說:「你的口頭禪...不太好聽喔?!」,他的表情看起來更不好意思了,他回答我:「從小就很習慣這樣說了,改不掉...」,我仍然一派輕鬆,笑說:「喔...從小哇!可是這個字真的很難聽耶~聽得讓人不太舒服呢,尤其是在公開場合,能改還是要盡量改吧?!」,他看見我笑,這才露出難得的笑容,鬆了一口氣,答好及鞠躬道謝後離去。

   善知識曾經教導過的話語經常在腦海中縈繞,回想自己在和學生對話的過程中,感覺自己是在模擬善知識的應對,善知識會怎麼看待這個事件?他會怎麼回應?那我就應該這樣做、這樣說,把握每個練習的機會,不斷檢視當下的我,講話是否由衷?語氣柔軟嗎?適時嗎?這樣的推敲歷程是充滿信心的,讓心識保持在明覺狀態,就像是在心裡挪出一個最大的空間給上帝、給佛陀,請祂住進來,在我身上做工一樣。

   不要小看小小的境界,因為每個境界都在印自己的心,都可當成照見內心狀態的一面鏡子,心識明,境界自然還原到原本無染著的狀態。

   相信罵髒話不是他的本意,當下的他,無計可施,髒話只是負面情緒的出口。「他」也不是真的有一個「他」在罵人,而是許多眾生的匯流,「我」這條河流只是在此時此刻與「他」偶然相遇,合流後,我們順著水勢一同繞過了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