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很簡單

 何休

  在中華文化圈中,大概沒有人會沒聽過從孔子以來,作為最高的道德表現的「仁」。但是對於搞懂「仁」的本質是什麼?卻花上了一千多年儒家的學者才說了個清楚。

  「仁」是什麼?仁常常跟愛一起連用,而愛又常常被理解為「博愛」的理想。唐代的韓愈說:「博愛之謂仁」。但博愛又跟墨家講的兼愛又有什麼不同呢?古代儒家說愛要有差等,但是愛到了極致變成聖人之愛,就成了無對象分別的博愛。那麼博愛跟兼愛同樣作為最終的理想,我們似乎又分不出來它們究竟有何不同了。

  於是到了宋代,儒家學者換了個方式,終於抓到了「仁」的本質。他們說:「仁者渾然與物同體。」「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他們認為,仁就是一種能夠體會其他存在的感受的能力。用我們現代的話來講,「仁」就是「同理心」。仁跟愛有什麼不同呢?仁是同理心,是不管對象的親疏遠近,只要你想要,你就可以發揮的心靈能力,今天我看到他人受苦,只要我願意,我就能代入對方的角色而模擬感受對方心裡的苦。

  而愛呢?愛是一種情感上喜好最直接的表現,我今天喜歡吃西瓜,不喜歡吃香蕉。即使給我香蕉多營養、多應該要吃的理由來說服我,都無法改變我內心那最直接的情感。我愛我的家人而不愛陌生人,即使用再偉大再有理的言論來說服我,都難以改變我內心的情感。於是我對家人好,不對陌生人好。而兼愛與博愛正是基於這一個人性的困難,因此,不僅難以實踐,陳義過高反而讓一般人造成了反感。

  「仁」就沒有「愛」所帶來的困難。同理心是每一個人都有的能力,而且發動與否,完全可以取決於我們自己的意志。更甚者,我們可以站在敵人的角度,來體會我們所敵視的人的苦樂,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就體現了我們甚至可以對敵人發動同理心的能力。因為「仁」的能力,因此可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仁」的能力完全不像「愛」會受限於心靈的直關感受而且難以改變,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同理心,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行「仁」的能力。

  於是,如果你願意將同理心的對象,放到你的鄰人跟社會,你會不願意行惡而讓他人受苦,因為你自己不喜歡那種苦的感覺;如果你願意將同理心的對象放到我們生活的環境,你會了解環保並不是只為了延續人類文明的壽命,而是這本來就是大自然本來該得的東西;如果你願意將同理心的對象放到每一個苦痛發生的新聞報導中,你會了解慈善的意義不在於施恩,而是拯救對方就是拯救我們自己。

  「仁」很簡單,只要你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