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收藏品

台北市大龍國小教師 田景欣
  居住三十多年的眷村,聽過了不知多少次的改建風聲,終於在今年塵埃落定。近幾個月忙著搬家,整理新居,卻總是無法把舊居的物品整理完,一拖再拖的結果.......。卻使得宵小闖空門幫我收拾,逼不得已,只好趕緊做最後的大清倉動作,望著被撬開的門鎖,除了感嘆台灣的治安敗壞,也別無他法。

   在收拾父親遺物時,我見到了父親生前小心翼翼收藏的一些底片,本來以為沒什麼,隨手把它丟進垃圾桶,後來覺得不妥,又把它撿起來看看,才發現原來,都是一些我們三兄妹小時的照片,剎時百感交集,不禁潸然落淚。

  父親去年過世,生前與我們三個小孩並無太多的交集,因為他是一個職業軍人,小時候,照料我們三個蘿蔔頭的重擔,全落在母親身上,從有記憶起,母親的印象是遠較父親的形象來的鮮明。小時候家裡很窮,父親軍人的待遇微薄,要養老婆孩子,常常入不敷出寅吃卯糧,靠借貸過日,那時,工人的待遇甚至比軍人高,父親就申請退伍,因為沒有特殊的專長,只能當一個出勞力的苦工,常常見他加班到晚上八、九點,母親有一陣子,也去上班貼補家用,還做兼職,忙碌異常。所以在國小階段,我很自卑,老師要來家庭訪問,我就想盡各種理由,讓他不要來,因為,我不想讓老師知道,我的父母是做工的工人,而且我家很窮。從小,我們三個孩子,就要自己自謀生活,學會照顧自己。所以暑假期間,都是我煮麵給弟妹吃,那時,我只有國小三年級。

  感覺上,父親對我們似乎是不聞不問,生活上一切問題,都是母親幫我們解決,所以我們眼中,似乎只有母親,其實,父親可能也是被生活的重擔,壓的喘不過氣,他只能努力的賺錢,來供我們三個孩子的日常所需,只是那時年紀小,想不到那麼深的道理。考試成績好,母親就會犒賞我們,全家去吃大餐,常常只見到父親在一旁不悅的生氣,讓我們從小,就覺得他是一個一毛不拔的人,樣樣都要節儉,什麼都小氣吝嗇的父親。現在我也是三個孩子的爹,我才逐漸瞭解,父母為子女無怨無悔的付出,不求自己的享受,只考慮子女的將來。哪裡有人願意虐待自己,讓人看做鐵公雞呢?但是為了孩子,父母願意!

   父親一生到過世為止,都是為了我們設想。我經歷了一場失敗的婚姻,還拖了三個孩子,他生前常替我擔心三個沒媽的孩子,將來怎麼辦?看到他整天憂愁滿面。我也只能請他放寬心,天無絕人之路,走一步算一步,終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只是如今他卻也等不到這天的來臨。每每想到此處,不禁悲從中來,淚如雨下。看著照片中天真無邪的三兄妹,想到父親為這個家,默默的付出他的一生,無怨無悔。我們一直以為,他並不在乎我們,哪裡曉得,我們是他ㄧ生最重要的收藏。只是他一直到過世都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