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給我的生命啟示

桃園縣中壢市中正國小教師 魏綉璟

  每次在調入新學校時都要填一份自傳,在自傳中我總是會寫著:家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我不能失去他們…。這份與家人的情感好深,每每想到若失去家人時,我可能會承受不住,這陰影一直存在心中…。

  一直到四年前,一個刮著強勁北風的秋天上午,媽媽緊急來電,說爸爸從高樓失足墜落已送醫院急救,我聽到立即趕至醫院,當看到的爸爸已蓋上白布,心中的悲痛與不捨難以形容,在慢慢掀起白布看父親遺容的當下,看到父親的面容竟帶著笑意,很安詳…。我放下了!我知道爸爸很放心的走了,沒有遺憾。

  我的爸爸出生在很窮苦的家庭,家中七兄弟,他排行老六,全靠奶奶幫人洗衣維生。爸爸從小就很會讀書,一路考取第一志願,大學還考上台大法律系!奶奶沒錢讓他讀,但又禁不起學校老師特地來求情,只好賣雞鴨、賣蛋、向人借錢來籌措學費。爸爸很孝順,除極盡所能的節儉外,還兼家教、到工地當小工,減輕家人負擔。

  爸爸退伍後就結婚了,同年十月我就出生了,當時爸爸才25歲,是他們班最早結婚的。我的出生似乎是爸媽不幸的開始,我還沒滿月,媽媽服務的信用合作社竟然倒了,連存在裡頭的錢也全都沒了,爸爸為了擔起家計,只好放棄法官、律師等考試,因為當年錄取的名額實在太少了,不是全心讀書,實在難以考取。

  然而爸爸的求職路卻很不順,常常換工作,因此我小學六年從南到北就讀了四所學校。「貧賤夫妻百事哀」,也因此常聽見爸媽的爭執…,記得爸爸曾對我說:「如果妳不要那麼早出生就好了!」小時候的我聽到這句話,經常自責不已,常常想要如何才能彌補…。

  十多年前,我們全家有個機緣一起學習認識與修改自己,並擔任義工學習付出,我們也常常分享彼此體悟到的人生智慧,家人們都有著很大的成長與改變。

  有一回在閒聊中,爸爸不經意提到:「年輕時,因家計吃緊,找工作不易,還會為了沒機會考上律師、法官而懊惱。但這段期間體會到「是、非、對、錯、真、假」的道理,才警覺自己還好沒有考取律師,否則以當年家境的需要,可能會為了五斗米折腰而接下不合理的案子,而罔顧被害人的權益呢!」聽了父親這席話,讓我多年來的心結終於打開了。

  在爸爸退休近一年的日子裡,每天忙著打理家務,希望能讓上班的媽媽輕鬆些,我們還打趣的說:「我們家是男主內,女主外喔!」爸爸卻說:「那有什麼關係,家是大家的。」這和年輕時氣勢凌人的爸爸可是差很大呢!

  在爸爸意外過世之後,很多鄰居都很不捨的說:你們爸爸默默的打掃樓梯間,二十多年如一日;默默的在同棟鄰居還沒下班時,幫大家倒垃圾;懷念他總是很有禮貌的主動和鄰居打招呼;懷念爸媽,感情很好,一起散步,一起做義工……。

  我終於理解,為何爸爸在意外發生時,臉上是帶著微笑,安詳的離開人世。因為爸爸很用心的實踐所學到的人生智慧,把心中一個個的罣礙慢慢的放下,更能充分的把握貢獻自己、服務別人的機會,連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是如此。一位從事殯葬業的朋友聽我描述父親帶著笑意的遺容,都直稱:「真不簡單!」。

  父親與我雖已天人永隔,但因為我們彼此都往向善的方向努力,我相信爸爸去一個很好的地方,而我務實修改自己、幫助別人,更期勉自己要在這有生之年學習爸爸的好身教,踏踏實實的實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