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們同情,不如給他們機會與支持

~「信」、「望」、「愛」是一切的基礎,「凡事感恩」~

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特殊教育學系副教授 林淑莉

  由於我本身是小兒麻痺患者,所以從小對「人道」與「平等」,有非常深切的感受。小時候在嬉笑怒罵中,同學常以 “ 跛腳 ” 的稱呼來戲謔我,當時我內心是非常受傷的,隨著歲月的成長就漸漸習慣了;這就是當時社會對身心障礙者普遍的氛圍。後來,到美國威斯康辛攻讀特教博士學位時,看到校園裡來來去去許多身心障礙的同學,他們都能自信滿滿地與一般同學互動,而且沒有人會對他們投以異樣眼光或用任何歧視的言詞來對待他們,這讓我深深體會到:這才是健康成熟的人權與公民意識啊!

  世界各國過去一般人幾乎都是以帶有鄙視意味的詞來稱呼障礙者, 近二十年來,基於人道立場及平等觀念,在特殊教育的領域當中,許多國家已紛紛主張要以中性名稱,並鼓勵使用「 individuals with disabilities 」的方式來形容障礙者。其用意除了強調人人皆應享有基本被尊重的權利外,也強調智能障礙者本身個體的獨特性;也就是身心障礙者在其身心方面的困難只是附帶的狀況,而不是全面性的受到限制。

  更有甚者,近年來, 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 )之通用系統「國際功能、障礙與健康分類系統」 ( International Classification of Functioning, Disability, and Health , ICF )更不再以障礙類別對身心障礙者進行分類,而改以「個體身體系統構造或功能有損傷或不全導致其顯著偏離或喪失」 的方式 來形容各類身心障礙者的障礙狀態。其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希望人們把對身心障礙者的焦點 從「障礙」的角度轉而從其「能力」與「需求」的角度來看,並進一步思索我們能提供哪些支持給身心障礙者,使其能更適應這個社會並進而發揮潛能;特殊教育的主要功能無非就在此,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並不簡單。而從事特殊教育的人除了需要有一顆「願意施與」的心外,更要對他 / 她的學生有信心、有適度的期望,以及發自內心的愛。更重要的是,如何讓社會了解她們不方便的處境,給予衷心的支持。

  回想十多年前,我負笈美國求學前曾在南投縣埔里國中啟智班(現稱特教班),帶了多年身心障礙學生。當時,學校對剛啟蒙的啟智班並不重視,不僅沒有特殊的教材,連教室都是最破爛的一間。面對這樣的惡劣環境我心中只想到「為他們打造一個舒適、適合學習的空間」,所以,結合很多位善心的友人,一同到學校刷油漆、鋪地板,讓這些身心已受創的學生及其家人,在學習前就擁有一個被尊重的快樂空間。啟智班的隔壁就是學校成績最差也最頭疼稱號稱 “ 放牛班 ” ,我班上的學生起初經常被這些頑皮的同學嘲笑、騷擾,我默默觀察那個經常帶頭挑起事端的同學,也側面了解他來自一個破碎的家庭,所以較難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對於班上他卻是有很深的影響力。於是,在一次下課休息的時間,我主動去找了那位學生,請他隨便找一位我教導的班上學生,大家各回答三句英文,他挑了一位唐氏症同學與他競賽,沒想到從我出的三題英文考題中,唐氏症學生雖緩慢但順利的做了正確的應答,反而這位平日調皮的學生一句也說不出來。其實,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我是想告訴我的學生「人生而平等,每個人活在世界上都是寶貴而應受尊重的生命意義,所以,要學會去尊重與你外表不同的人或看法。」從這次事件以後,這幾位學生有了明顯的改變,除了不會再來欺侮特教班的孩子,更欣喜的是,那位原本行為失調的學生開始主動會幫忙這些身心障礙的學生,甚至影響了他們班上的同學,不僅不再騷擾我的學生,甚至會保護我的學生。透過這個經驗,這些學生學到了如何對弱勢同學有基本的尊重。

  在威斯科辛就學期間,曾有一位研究者對我做訪談,訪談的終了,她問我 : 「妳對自己身體上的障礙有什麼想法?」我思索了一下才回答她:「 That's a gift !」(這是給我的一份禮物)。如同我前面所說的,人生到這個世界上來,一定有他的使命與意義,因為我身體上的障礙,讓我從外而內歷經人生特別的歷練,所以面對身心障礙者及其家人(通常有這樣小孩的家庭因為無助都需要被關懷與輔導)我可以給予最適切的引導與協助,因為上天讓我有機會了解發生在這些人身心上的痛苦,我也可以將這樣經驗,加入我所教授的特教課程中,期望能對這群未來的特殊教育老師有所幫助。

~ 身心障礙者所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機會與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