ㄇㄟ ㄇㄟ

城邦書局門市人員 倪玼瑜
   『ㄇㄟ ㄇㄟ』終於『嫁』到荷蘭了,在今年的七月。爸爸和媽故作堅強的說『ㄇㄟ ㄇㄟ終於有了好歸宿,總算不用在家裡面黏人了。』

  ㄇㄟ ㄇㄟ呱呱墜地的第三天,就由社會局送到家裡,當時還是個臍帶未落、找不到生母的小棄嬰,一轉眼,已經兩歲多了。我在台中唸書,偶爾一次回家才知道,缺乏安全感的ㄇㄟ ㄇㄟ睡覺總是不安穩,只要不抱著她馬上就會大哭。為了讓連日不得好眠的爸媽也能難得睡一下,我從半夜十二點接手,抱著ㄇㄟ ㄇㄟ搖來晃去,熬到早晨七點,ㄇㄟ ㄇㄟ不睡就是不睡。媽媽說『這個ㄇㄟ ㄇㄟ真是折磨人!』,老實說,我很難想像家裡是這樣熬過來的。

  不過ㄇㄟ ㄇㄟ一天天長大,越大越漂亮可愛,聰明貼心,而且懂事。爸媽疼她疼得像嬌寵的小公主,我有時會開玩笑吃味的說『你們把ㄇㄟ ㄇㄟ都寵壞了吧?』,但是ㄇㄟ ㄇㄟ很懂事,連弟弟都愛拿她的照片向同學炫耀。

  為了讓ㄇㄟ ㄇㄟ能在一個安定溫暖的環境中成長,社工人員開始替ㄇㄟ ㄇㄟ尋找適合的領養家庭,最後ㄇㄟ ㄇㄟ花落遠在荷蘭的一對夫婦。在領養之前,有許多手續要辦,社會局也決定先讓ㄇㄟ ㄇㄟ到台北的中途之家等待。這是ㄇㄟ ㄇㄟ第一次離開家,也是最後一次。當天早上六點左右,社工人員便來到家裡等著接ㄇㄟ ㄇㄟ。媽媽說ㄇㄟ ㄇㄟ還賴了一下床,大家都沒有勇氣告訴ㄇㄟ ㄇㄟ她要離開家去哪裡了,雖然平時也常常告訴ㄇㄟ ㄇㄟ說她就要去荷蘭了,爸爸也曾經買了有關介紹荷蘭的影片給ㄇㄟ ㄇㄟ看,不過實際上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荷蘭』是什麼呢?終於,ㄇㄟ ㄇㄟ真正的從我們家離開前往台北的中途之家。

  漫長的等待過了一個月,我們從社工人員的口中得知,ㄇㄟ ㄇㄟ離開家後適應良好,不哭也不鬧。聽了就讓人非常心疼,表現得這樣懂事的ㄇㄟ ㄇㄟ,是把我們給忘了,還是她忍耐著什麼呢?想念ㄇㄟ ㄇㄟ的媽媽決定在ㄇㄟ ㄇㄟ離開台灣前,去見見她。這一次,我和弟弟都去了。

  從台北看完ㄇㄟ ㄇㄟ回來,腦中一直無法抹去她小小的身體,情緒的轉換卻是那麼曲折而成熟。我毫無辦法的,不能停止去揣摩她的心境,每次想一回就要傷心一回。在她不到三歲的心智裡,也許早就認定這個她出生才三天就造訪的家庭,生活成長了兩年半以後的某日,又突如其來毫無原因的離開了這個『家』,我不斷摩想,ㄇㄟ ㄇㄟ初到中途之家時,那種疑惑與恐慌,使她冷眼小心的觀察自己身處的環境,她只有兩歲,卻被迫長大了,不知道她第一個不是睡在自己小床上的夜晚是如何度過,當她一天一天發現自己再也回不了『家』的時候,心中又默默的崩解了什麼呢?一個月後,我們的探訪,ㄇㄟ ㄇㄟ睡眼惺忪搖搖晃晃的走進遊戲室,看到一個月不見的媽媽,哥哥,和姐姐,她可能錯愕是不是自己作夢,可是遑論是夢或現實,終於看到『家人』讓她的思念和委屈一瞬間崩潰,我突然記起,有一次ㄇㄟ ㄇㄟ半夜睡夢中哭醒,媽媽輕拍她,並向我解釋ㄇㄟ ㄇㄟ是作惡夢了,我在想,ㄇㄟ ㄇㄟ的惡夢是什麼呢,會是媽媽爸爸都不見了嗎?媽說她把ㄇㄟ ㄇㄟ抱起的時候,ㄇㄟ ㄇㄟ也抱媽媽抱得好緊好緊,ㄇㄟ ㄇㄟ不停的哭,媽媽也不停的哭。

  離開的時候,媽媽試著很認真的向ㄇㄟ ㄇㄟ道別,ㄇㄟ ㄇㄟ張著大眼睛也認真的點頭,媽媽說她相信ㄇㄟ ㄇㄟ是懂事的,她雖然小,但她是知道的。這一點我也深信不疑。

  某一天,ㄇㄟ ㄇㄟ已經順利去了荷蘭的某一天。媽媽打電話來給我,告訴我爸爸作了夢,爸爸夢到ㄇㄟ ㄇㄟ要回家了,回我們的家,我們又要過著像從前一樣有著ㄇㄟ ㄇㄟ的生活。我聽到這裡不禁心酸起來,為了ㄇㄟ ㄇㄟ能有健全的幸福的生活,家裡的人都在忍耐著,雖然很捨不得,卻還是要捨得。ㄇㄟ ㄇㄟ並不是我們家第一個寄養童,對找到領養家庭的寄養童捨不得,這也不是第一次,我們都很相信,擔任寄養家庭的這一份工作,能幫助更多受苦的小朋友,雖然我們很捨不得,但我們都由衷的祈求ㄇㄟ ㄇㄟ能快樂平安的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