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與人民的夾心餅乾

自由業服務員 石愔華

  每天上班我的工作就是面對來自各地、各種各樣的民眾,處理他們各種各樣與我單位相關的問題,我聽他們的疑問、聽他們的需求、聽他們傳達不到政府耳朵的心聲。每天上班我的工作也聽政府的法規、聽公務人員的生活、聽同事和我每天對主管及民眾重複同樣的對話。我是在公家機關裡工作的派遣員工,處在人民與政府及公務員之間,有的時候夾縫大,我可以深呼吸;有的時候擁擠得喘不過氣。

  小時候念的書,我不知道政府的意義是什麼、人民的權利和義務是什麼,公民課本介紹了各國各種政府,解說了台灣政府的組織結構,政府保護人民,人民支持政府。不過,怎麼當我自己身處其中的一小環境裡,卻覺得好多是公民課本沒有告訴我,一路照著「標準」的道路走到大學畢業,所謂的民眾與政府間的關係並不像天真的我以為的那樣。

  工作時我必須站在工作單位的角度,告訴民眾我們永遠是對的,根據一條條的法規、人民不知道的法規、我沒來工作前也根本沒聽過的法規告訴人民應盡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義務,「...法律有規定,民眾應主動申報啊!」到底應該從哪才能知道我還須主動做什麼事呢?我與他們對抗、我必須說服、我必須打贏每場仗,不管對方是誰,富有的、貧窮的、善良的、貪婪的、自私的、博愛的...贏了我才能確保自己的安全,所有人也希望我贏才能不危害其他人的安全,用保護自己的方式來面對人民。即使我看著沉重的腳步拖著揹著看不到的巨大重擔離去的背影,或者憤怒不平的聲音,心裡說:「我也覺得不公平!我也很想幫你呀!」不過我說出口告訴對方:「沒辦法,是這是強制性的法律!」「抱歉,這不是我們的業務,請找負責的單位!」當初成立政府各個機關的立意是美好的出發點,為什麼到最後卻反而變成壓力與負擔呢?在執行法規的人員,反而變成最怕法規的人,享受知法者不被法侵害的權益,面對不知法者又站在保護自己的角度來行事。當我對身旁的同事說出:「我覺得好不合理!承辦人討論決定內部作業的規定,哪個人民會知道?卻要他們為了朝令夕改的規定四處奔波!」「沒辦法啊!因為妳在這裡工作,這樣想會很辛苦喔!」真的很奇怪,到底是制度出了問題,還是政府訓練得太好,讓人遺失了反思的能力。所有原為了人而定的法律規範,透過了人,全反過來變成束縛,人自己讓自己變成法律的機器。

  台灣是個奇妙的社會,是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混雜也混淆的小世界。有時候我也看看人民怎麼支持這個政府。

  前陣子我遇到了一個長住國外的華僑老先生,因為排富政策政府取消了他的某項老人補助,他氣沖沖地來了好幾趟,所有好的壞的話都說盡了,吵也吵過了,原來為的是不想付出任何代價、義務,但立即享享有一切權利。要求政府補助他、要求政府不要讓他付出任何代價、要求政府現在馬上給予他享受權利的資格,但一項法條也不想遵守。從他僅願提供有限的資料中可看出他非常富有的蛛絲馬跡,當下心裡懷著應對所有人保持著尊重的想法頓時化為烏有。這樣的人民很多很多,就個人而言是資本主義的,看待政府應該是要社會主義的,雙方從來沒有達成一個平衡點。

  奇怪,政府與人,人與人,不是相互扶持、共存共榮的嗎?為什麼變成相互對立、相要求、相批判了呢?好像各自僅是各自的獨立體,相互防備、爾虞我詐的對立者,各自支持著自身順利地運轉而已。

  我覺得,只有同心同氣才能真正融合雙方成為一體,才能對彼此真正的幫助。當所有機關完整且落實地連成一氣,才能真的達到互相幫助、互相改善、互相制衡的效果,當民眾需要可不必為了一件事四處奔坡各政府機關;當人民需求有不符人情的地方,法理可根據人情改善更完美才是真正法的意義;當一機關開始邁向遠離人甚至侵害的執行機器,能有監督的機關落實執行監督功能,這樣的團結才會有人民的支持。人民需要的則是教育,在我充滿了國、英、數、歷史、地理,可能還有生物、物理、化學的課程裡,從沒有告訴我勞健保的規定、報稅繁瑣的計算、行人與行車的權利、到底哪些是應有的人權、哪些是尊重他人的人權,不懂法律的人民,只敢遠遠看著法,不敢去碰觸它,這才是讓政府前進的最大阻力,對於受侵害的人權毫不知覺應督促政府改善,對於改革途中必須的代價不知須付出支持,無法合作團結在一起,那不就失去國家的意義,只是一個個各人各自活在同一個空間裡而已?

  唯有真正用「心」,來結合與努力,我們才會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政府、活的生命共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