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還我學習權

 李錫津

  一件事只和一個人相關,這一件事可能是小事,這件事如果和眾人都相關,就可能成為大事;一個人的事,只發生一次,或偶而發生,也不影響個人大局,這件事可能是小事,這件事如果經常發生或雖然只發生一次,卻能影響這個人的一輩子,這件事就會是一件大事。

   就拿學習這件事來看,對成長中的孩子來說,天天發生,經常發生,發生的結果、發生的品質影響一個孩子的一輩子,甚至及於他人、社會、國家,因此,學習應該是一個孩子的大事。每個成長中的孩子都得學習,所以學習這件事,應該是眾人的大事、國族的大事了。

   檢視週遭孩子的學習,我們發現孩子們看起來都在學習,有時還真是認真、忙碌而辛苦,可是往往功夫下得不深、學得不夠深入細膩、學得不夠深刻周全,有時候,學生好像不是真的在「學習」,他們好像有些「馬虎」,只做有限度的接觸,只有膚淺的了解,對有些重要的學習內容,甚至於連學習的機會都不見了。

  我們該如何看待這些現象?

   《聯合報》99年4月18日「紙上叩應」苗栗縣陳招池校長提到有位母親以機車接送一雙兒女上下學,遭連結車擦撞,造成重大傷亡。他又曾看到一個八十多歲的爺爺每天騎機車接送金孫,爺爺等候時,那雙握住機車龍頭的雙手還不停地顫抖,高大的孫子一坐上車,老爺爺得非常吃力才能穩住車身,陳校長直為他們揑冷汗,不禁問道:這會比有組織、有組訓的路隊安全嗎?走點路有什麼關係?不是可以多鍛鍊孩子的腳力嗎?

  這種現象是個殊發生還是普遍可見?

   有位在部隊服役的朋友說:他看過新兵訓練中心的新兵望著餐桌上整顆芭樂發呆,不知如何「下手」,因為家裡吃的全是媽媽洗過切成小塊,還去了籽的芭樂片,如今看到整顆芭樂自然不知所措,這個聽起來像笑話的故事,卻是千真萬確!

   也有老師告訴作者:有一年暑假結束,班上收書法作業,他發現學生的書法退步太多,和寒假交來的相比顯著不同,一追問才知道寒假的書法作業是爸爸寫的,今年暑假,爸爸業務太忙,加上出國考察,書法就由媽媽代勞,反正,基測、學測不考書法嘛!

   不考不學不做、過度保護、父母代勞,諒非個案,此外,不許孩子參加社團,不讓孩子參加高度動態的體育活動,天稍冷就出面計較非穿長褲不可的現象也時有所聞……,凡此種種替代、保護,不一而足!

   這種現象又是孰令至之?

   少子化造成的嗎?經濟發展,父母有了更多能力「照顧」小孩造成的嗎?

   或許孩子少了,家裡的經濟能力好了,父母的生活能力強了,孩子成為家裡的「大寶貝」,爺爺奶奶加外傭形成有力的照顧群,孩子們習於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起床後棉被有人疊,鞋帶有人綁,要不就換成魔鬼貼,連升學不考的科目作業都有人代勞,更不用說上下學有車接送,因為路上危險、走路辛苦怎麼捨得!

   如此替代、保護、寵溺好嗎?

  不要說生活本來就是一種學習,一種非常重要的成長過程,生活中隱藏多少可供歷鍊的元素?就以學生課業、學習內容來說,都經過一群學者專家多次嚴謹的研究討論才律定而成,每一個科目、每一項作業內容都有一定的課程意義,一定的學習價值,一定的學習期待,可是,卻因為父母有能力、有時間「愛孩子」而走樣!

   這算不算理盲短視?算不算濫情替代?算不算一味溺愛?這種理盲濫情、溺愛替代的結果,不就如同剝奪孩子的學習機會和權利嗎?學習機會的流失、學習權利的剝奪,就必然造成學習結果的缺損,學童少掉一部分,甚至於許多部份原本應該學到、可以學到的能力,這樣好嗎?您怎麼知道您替代、您剝奪掉的部份不是一棟樓房的鋼筋卵石呢?況且,先哲不是告訴我們「無用之用是為大用」嗎?

   宋楚瑜先生在服公職期間,多次接待新加坡總理李光耀先生夫婦來訪問。李夫人常交代隨員多買幾瓶台灣蜂蜜,宋先生不解的請教李夫人:新加坡綠化徹底,四季百花開,蜜蜂一定很多,怎麼還需要再從台灣買蜜呢?

  李夫人笑著說:正因為新加坡一年四季如春,蜜蜂終年不愁溫飽,不需累積冬糧,懶得釀蜜,因而養成好逸惡勞的習慣,不是失去釀蜜的能力,就是所釀成的蜜甜度不足、風味不佳,品質不若台灣蜜討喜,所以總要從台灣帶蜂蜜回去。

   您看!優渥的生活條件,使得蜜蜂失去釀蜜的動機和能力,不過,這是一般動物缺少智慧,制約於自然法則的自然現象,怎麼理當深具智慧遠見的現代父母,剝奪孩子學習的實質機會和「天賦人權」而不自知,還會以為減少孩子勞動、替代孩子作功課,讓他只專注於幾個有關的「考科」,是一種「理所當然」幫孩子、愛孩子的行為呢?
您一定聽過「直昇機父母」這樣的說法。直昇機父母泛指那些約束太過、保護太多、關愛太偏的家長,老是像災區上空一直盤旋不去的直昇機一樣,充滿對孩子的擔憂、焦慮,張大眼睛守著孩子的一舉一動,您一直不放手,孩子怎能放手學習呢?

  我們常說:「現在決定教育,教育決定未來」,如果現在只提供一些缺損的學習內容,孩子就很難學到未來生活所需的完整知能。學習是一種機會,更是一種權利,學習有節奏,也有關鍵期,一旦亂了節奏,錯失了適當時機,就不易學好學精,為人父母實在不可不察、不可不慎。父母應該學習胡適之、紀伯倫的識見、心胸,孩子不是父母的財產,不歸父母所有,父母不可以用自己的想法規定孩子的未來,不可剝奪孩子學習的機會和權利,也應該學習比爾.蓋茲的父親,陪伴孩子學習、成長,不是規定孩子的學習路徑,指定孩子的學習方向,「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大可不必,當然,你還可以想想闖蕩台灣、大陸的85℃創辦人吳政學,雖然只有國中學歷,卻一心一意要提供五星級品質、平價消費的咖啡蛋糕,在台灣創下一年半內連開91家分店,家家賺錢,市場佔有率超過星巴克的紀錄,你也可以想想名列美國《時代》雜誌今年「全球最具影響力人物」候選人、名次暫居歐巴馬、鳩山之前的大陸青年作家兼國際冠軍賽車車手的韓寒,他高一留級連續兩年都七科不及格,慘遭退學,可是,他文筆好,他超人氣,他的部落格超過3億4千萬人瀏覽,《天下》說他是「上海地下市長」,韓國人說「八大證據力證韓寒是韓國人」,他們走不一樣的路,依然亮麗。

   為什麼?

   簡單說:就是家人放手、支持、鼓勵,因為放手路更寬,支持心地安,鼓舞力量大,「各位大大,請放手!請還我學習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