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人生視野決定於父母、師長肩膀的高度

—論多元智慧教育的重要性

王孟鈺

  我曾經在科技大學教過書,但是我今天並不想要發表甚麼學術性的的長篇大論,而只想用一些發生在我小時後的小故事,跟大家分享尊重多元智慧發展的重要性。

  我從小就展現了對地理、歷史、國文的興趣,聯考時這類科目在全國排名前10內。但是其它的科目,就非常的慘不忍睹了。更糟糕的,我的體育、美術、音樂也不行,所以我是一個很『靜態』的孩子。同學不太了解我在想甚麼,我也常常對學校這些『簡單的太簡單、難的太難』的課程沒甚麼興趣,在教室來去之間,總是那麼靜悄悄又理所當然,絲毫不曾發覺自己和班上同學有何不同。說得更白一點,我是大家眼中的『怪咖』,而我自己卻以為我和同學之間是像長頸恐龍啦、庫斯拉啦、三角龍啦那般的天生本來就是長得不一樣,卻一起快樂的活在侏儸紀裡。

  念小學時,有一件事讓我至今依舊印象深刻。沒經過幼稚園『初始化』的我(我的幼稚園時代只有短短三天,在我連續三天早上被搖醒後哭吵著還要睡覺後,父親對母親說:「孩子以後讀書一讀就是一、二十年,這麼小就讓她睡吧!」),其實在初入小學時是完全狀況外的。沒有『學習』也沒有『上、下課』概念。在所謂『下課』時,我不曉得要做甚麼,在校園裡走呀走的,隨手就打開一扇門。一個老伯伯坐在一張大桌子後。我覺得他很慈祥,就進去跟他聊起天來。伯伯不大的房間裡有兩張小沙發中間隔張小茶几,我很自然自己坐上沙發,伯伯也很自然幫我倒水張羅,請我吃些餅乾之類的。之後,這成為我的正常活動。每節『下課』,別的同學一窩蜂搶秋千、坐蹺蹺板、轉地球儀、打球、跳繩…我就是去找伯伯串門子聊天,他也常常跟我講一些有趣的事。

  但是有一天,卻發生了一件事。隔壁班的老師有事不能上課,請我們班老師幫她「看一下」。我的老師請大家做自己想做的事,「自習」一下,她就離開教室。當時我並不了解『自習』的意思,也不知道所謂『上、下課』時間是由鐘聲決定。所以老師一離開我就很自然的走出教室去找伯伯了。伯伯看到我,非常驚訝,問我為什麼這時候來?我回答:「老師離開了啊,我也就離開了。」他聽完後,牽起我的小手,走向我的教室。教室裡果然沒老師,最後在隔壁班看到我們班老師。老師看到牽著我的手的伯伯,臉色怪異尷尬又恭敬的說:『校長!』。這後面當然還發生了一些事(日後我長大才從母親得知……),我的母親被請到學校---老師想了解校長是不是我家的某位祕而不宣的長輩、比如老師請母親積極鼓勵我選擇「同齡」的孩子做朋友……長大後的現在回想起來,我非常的感恩校長,能長期忍受一個每節下課必來報到騷擾他的一年級小朋友,而不把我當異類看待,驅逐出去。而我心中最大納悶是:怎麼全班其他孩子都聽的懂老師得話,乖乖的呆在教室裡?

  當然,我更感恩我的父母,一路走來始終用著鼓勵、欣賞及包容的態度,扶持著我成長。四十年前的台灣,大部分家長都還執著於考卷上的一分兩分差距(遺憾的是,現在看來好像也是這樣),並無法接受多元智慧的教育理念。我的父母除了做人處事的原則不可以有一絲一毫的折扣外,對我的成績從未有任何批評。我雖然頭腦一直活在自己的奇異角落;在生活常規的教養上,受日式教育的父親卻是要求嚴格,算是一個不擾人、有禮貌的微微自閉小怪咖。父母總是能找到我的優點加以鼓勵與栽培。高中聯考我考上當時第五志願省立板橋高中,父親很開心的告訴我:「妹醬(我的乳名)你現在不得了了!考上這”台灣省”第一高中,以後早稻田、慶應都搶著要妳!」
「可是爸爸,我不是第一啊!前面還有4所……」
「前面那4所都是”台北市立”的啦!你這間才是”台灣省”第一!」父親很肯定的回答。

  我的母親對於化解我對弱項的恐懼,更是妙招層出不窮。記得有一次,我回家告訴母親:「媽媽,我的數學好像不好耶!」
媽媽一邊準備餐具一邊說:『妹醬,我們女生數學不好很正常的啊,三妹數學好是因為她像男生。』母親的『精闢見解』,果然讓我大為釋懷。

  在我長大後,我開始了解、接納了自己的與眾不同。但我還是忍不住要問父母:「我小時候”那樣”你們不擔心嗎?」
「不會啊!我們知道你長大後就會好了!」(哪來的信心啊……?)
「不會覺得我怪怪的嗎?」
「偶爾吧!」
「那你們怎麼辦?」
「就祈禱你快快長大啊!」這就是我父母的回答。

  我常常在想,我的父母、那位可愛的校長,都是我生命中的貴人。沒有他們這樣的包容、理解與等待,我的與眾不同很可能在一連串溝通障礙、挫折、憤怒中轉化成負面的能量,現在也許正在某個黑暗的角落傷害自己、也傷害別人。一部關於星星兒(自閉症)的紀錄片【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導演林正盛先生有段話說得真好:「生命有多麼的差異,世界就有多麼的美麗」。每個孩子,都有它獨特的生命旅程。父母、師長的肩膀一定要夠厚夠高,不要老是彎腰低頭祝視著考卷上的幾分差距。我們站得直、看得遠,孩子們站在我們的肩膀上,自然能夠看見全世界,培養出自己的獨特氣質與全方位的人文關懷。這對孩子們來說,才是最珍貴的資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