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自然法則

家管 顧庭

  大哥有一棵庭園楓樹。去年春天,一隻體型小巧可愛不知名的候鳥,竟然選中這棵楓樹,在樹上築巢。這讓我們大家都興奮極了,每天觀察鳥巢的動靜。不久幼鳥孵出來了,鳥媽媽每天飛進飛出,忙著幫小鳥兒找食物,有時候還會遭遇兇惡的野貓追逐,落荒而逃。大哥覺得鳥媽媽實在有點可憐,於是就在鳥巢前面放了一些餅乾屑,想分擔鳥媽媽的辛勞,好讓鳥兒早點長大。沒想到幾天後的下午,大哥回家發現鳥窩被附近的野貓攻擊,整個鳥巢毀了,小鳥都死了,鳥媽媽也不見了。大哥非常自責,也學到一個寶貴的經驗。他知道是因為他的干預,反而幫了倒忙。他放的餅乾屑為小鳥引來更強大的敵人,導致了比挨餓更可怕的後果。

  像這樣「好心做壞事」的愚昧行為,其實生物專家也會犯。美國黃石公園在三十多年前本來是野生灰狼的家,但是人類不希望兇猛的狼攻擊溫馴的鹿,所以就把黃石公園裏的灰狼趕盡殺絕。沒想到人類喜歡的美洲赤鹿從此沒有天敵,大量啃食河岸白楊的嫩葉,甚至很多大樹的幼苗根本還來不及長大,就被赤鹿啃光了。接下來的骨牌效應,是那些以白楊為棲息地的動物和植物,也被迫慢慢從黃石公園消失了。黃石公園變了樣貌,那些所謂專家慌了!

  保育專家為了證明他們的研究,二十年前大膽地試著把灰狼重新引進黃石公園,結果很有趣,美洲赤鹿因為必需小心的躲避灰狼,所以不敢再肆無忌憚地逗留在溪邊。也因此,原本被赤鹿過度啃食的樹苗才有機會長大,河濱的植物存活下來之後,不但強化河岸的結構,也調節水源,更提供野生動物新的棲息地。現在的黃石公園有更迷人的森林地貌、更豐富的生態,都是因為灰狼回家了,逆轉連鎖的結果。

  然而更值得深思的是,經過人類自以為是的干預,在黃石公園,種下的卻是永遠不可能逆轉的食物鏈平衡與傷害!

  陽明山上近年來常常可以看得到美麗的台灣藍鵲。生態專家在欣喜台灣藍鵲復育成功的同時,我卻有著莫名的憂慮。因為台灣藍鵲雖然美麗優雅,卻是十分兇惡的猛禽,甚至主動攻擊人類。我一向奉「Life finds the way」(生命自有出路)應為自然界至高無上圭臬,於是對這件事卻有深沈的憂慮。人類科技昌明的結果,卻愈來愈天真的想取代造物主。物種的瀕臨滅絕甚或消失,必然有它缺乏競爭力的前因,人力的復育,到頭來卻又造成同在這個食物鍊系統裡的哪一個物種的消滅?總是追著瀕臨絕種生物進行復育的後果,或許正是地球走向滅亡的蝴蝶效應呢?

  生物都有它的經驗法則,人類經過這麼多慘痛教訓,實在應該要學習怎麼尊重大自然了。有時候我們做的一些自以為理所當然的事,其實也許正在破壞一個生態的平衡,甚至於影響到人類本身,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我們應該多閱讀、多觀察,豐富我們的常識,也增加我們的智慧。就像餵食候鳥的大哥,或是之前把灰狼趕出黃石公園的生物專家,我相信他們對於尊重自然法則這件事,應該會比任何人,有著更深刻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