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發願

桃園縣大溪鎮妙法寺出家師父 釋性通

不受人法脈,亦不傳人法脈 釋性通法師

  我當初並不是抱著什麼偉大的理想,來到台大佛學社的,但是因緣際會,經過學長諄諄的教誨與引導, 讓我對佛法產生了興趣, 甚至改變了我的一生──出了家!

  我是在1987年1月1日剃度出家的,出家前(1981年),在大三、大四時,已經皈依過上宣下化上人,對他老人家非常崇敬,也一直把他當做我的偶像。是故我出家後,也學他老人家發了十八個──生生世世想完成的心願,後來又另外發了六個小願,屬於此生此世想完成的短期目標。其中有一個願就是「...今生今世我不受人法脈,亦不傳人法脈...」,為什麼我要發這個願呢?其實與我在學社的成長是有關係的!我在學社曾碰到一個學長,這位學長非常優秀,不但功課好,親近某上師學習佛法也很精進,說他有點靈,通亦不為過。學社有某個學姊喜歡上這位帥哥,偷偷修了個什麼愛敬之類的法,希望學長知道她的心意,結果第二天,這位學長就當面喝斥她,怎麼可以亂修法?可見這位學長真的很用功,有點感應。誰知? 後來他這位備受敬重的上師圓寂了,圓寂前,他老人家選了十位優秀的「金剛阿闍?」來繼承他的法脈,繼續弘化人間。結果,很不幸的,他並不在十人的行列之中。也許他自己對自己有點自負?也許他真的很投入在修行裡頭?也許他認為自己對上師已然十分恭敬? 也許上師對他真的愛護有加?也許他期望過高了,一旦落空,反而掉到萬丈深淵一般不可自拔,嗔恨、抱怨之心油然而生,失望、怪罪之念填滿了心胸,讓他一度失去了理智,有一陣子精神很不正常,住進了精神病院,所幸後來有了轉機,依然能夠在佛道上繼續邁步前進。

  這件事情, 對我影響很大, 讓我開始思索什麼是「法」?「法脈」是什麼?尤其看到六祖壇經所記載的南頓北漸之爭,衣缽表信之物的爭奪,誰是六祖?誰是七祖的爭執,甚至後來的「一貫道」更有六祖之後「道傳火宅」的說法,凡此種種明爭暗奪之事,躍然於宗教歷史之上, 好不醜陋, 原來化外之人,仍然不離這個!?這樣的題材,研究起來, 肯定可以寫成好幾篇博士論文,原來出家人為「法」的放不下,並不亞於俗家人士為「權勢、名利、地位...」等等的爭奪與把持。

  中國的佛教, 禪宗是一大特色,也是很重要的一個法系,禪宗傳承到今天依然有臨濟宗與曹洞宗傳承不斷,但今天傳承法脈的諸師中,真的是每個人都開了悟嗎?都具有正知正見嗎? 還是依樣畫葫蘆而已呢!?這些都值得大家去深思的,尤其是宗教一旦與權勢名利沾上了邊,恐怕清淨的法脈傳承也會受到了污染。就如密宗的轉世制度,也許在「宗喀巴」時代,有其需要,也是一個很好的制度,但傳承至今,與「政治」扯上太多關係,很容易變了質,其合法性與清淨性便會受到質疑,也難怪達賴喇嘛十四世便公開說─若藏人認為這種轉世制度,應該停止──他便不再轉世。這是值得大家深思的。

  本來「法」的傳承, 應該建立在「印證」上,如同行銷中所說的品質保證,讓後世的眾生有一個真正的皈依處與學習處。但時至今日又有多少具格的禪師或上師來印證你呢?我們是不是一塊可造就的材料,也很難說?還好,雖已經是末法,但佛陀的經教仍在,用經教來悟入、來印證,總還有個依據,就如同「一宿覺」永嘉大師先從經教悟入,已得自信,法眼淨;再隨緣參「六祖惠能」印證, 難怪他能留下「證道歌」這麼一個千古絕唱。其實, 還原到佛陀的時代, 佛陀拈花,迦葉微笑的故事,固然大家耳熟能詳,但並不能把佛陀的一代時教,定位在「迦葉尊者」一人身上, 別無分號, 就如同達摩東來的時代, 不論漢僧、胡僧,當時有來頭的修行者,亦大有人在。

  所以學佛者, 應該不要小心眼於哪一宗,哪一派才是佛陀正傳、別傳、真傳、密傳,更不要斤斤計較於有無法脈承傳, 應該致力於真的有得「法」否?有開悟否?有得法眼淨否?有大開圓解否? 畢竟「法」是真理, 乃為公器,絕對人人有份,不從他得。「道不可須臾離,可離者非道」,只是我們自己遮蔽了自己,障礙了自己,雖百姓日用而不自知罷了。真得法者,自然會顯現出一份自信信他,一份安然自在的模樣,在明眼人眼中一看自知,絲毫造假不得,有緣的眾生,也會因他而得益。有無承傳,不見得那麼重要。畢竟佛陀的經教仍在,擇法眼的工具齊全,端賴你會不會去運用而已,真得法者,法為依靠,你自己就是依靠。不但對佛教法的各宗各派、各種法脈承傳,如此看待,對佛法外的各類教化,亦須如此,不要有成見法執,君不見「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聖人以神道設教化天下」。金剛經有云「一切聖賢,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希望大家直探法的根源,不要迷惑於法的末梢。

  值此學社五十週年, 歡慶之餘,一方面感恩於學長的正面教誨,一方面得力於學長反面的啟發,讓我這個業障小子, 至今在佛道的旅途上平凡與平順,我雖然不是一個悟道者,但我在菩提大道上,有佛法僧三寶加持,有那麼多學長與我同行,讓我自信滿滿,終有一天會通達究竟彼岸, 願你我一起攜手,共勉共行。

  文章曾刊載在台大晨曦學社五十週年紀念期刊201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