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加坡美術館(Singapore Art Museum )裡，站在兩幅名為母親的畫像前，我佇立良久。同樣的母親，截然不同的表情，讓我尋思不已。一幅畫中的母親，滿頭亂髮，一臉驚惶，彷彿正在恐懼些甚麼；如果這是畫家筆下自己母親的形象，我忍不住想著，或許畫家是愛母親的，但，也許是疏於表達，也許是愛你在心口難開，他的母親，並沒有被好好照的感覺，滿臉，也沒有被愛的幸福。

　　而另一幅畫的母親，整潔的外表，寧靜的笑容，彷彿正告訴著別人：我被照顧得很好，我很幸福。而畫家所捕捉的，正是這一刻的幸福。

　　有人說，你跟畫之間的距離，就是你跟心靈之間的距離。而這兩幅畫，觸動了我。讓我心中浮出了第三張母親的臉孔，我的母親。看到腦海中面目略帶模糊的、母親的面孔，看不出神情的表情，而我卻怎樣也無法清晰地描畫出她正確的線條，讓我忍不住想著，是不是越是親近、越是天天見著面、越是隨時不乏給你關愛和叮嚀的人，我們往往越是會忽略？

　　或許是東方人習慣含蓄的感情表達吧。回想起母親，常常把愛藏在嘮叨裡、把擔心化為責備，往往讓孩子忽略了這份愛；而身為孩子的我，也並非不愛母親，只是忙碌的工作、疏於說出口的愛，久而久之，也讓我們忘記怎麼表達這份愛。記得孩提時代，每逢母親節時，學校勞作課總不免要做張手工卡片、康乃馨，送給母親。直到現在，我還記得母親拿起我偷偷放在梳妝台上的卡片，那份又驚喜、又感動的神情，讓我不禁反問自己，為什麼長大後的我，卻忘了那份感受？

　　有位印度作家說，如果你不能每天打電話回家給媽媽，至少每天心裡要想著媽媽；而我告訴自己，不只是想著母親而已，更要勇於表達，至少，從改變自己跟母親講話的語氣開始，跨出我的第一步。我希望，在我腦海裡浮現的母親的臉孔，不再是模糊的，而是清晰的、快樂的神情，彷彿在告訴我：我被照顧得很好，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