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職是東門國小教師,兼辦教師會業務。
學期即將終了,早晨陽光普照,我正打算開車外送第八期會訊到市區外的幾間中小學。
驅車到校門口搬書上車,正準備出發,我看見一位駝著背,呆坐在守衛室前的男生,他是上週剛畢業的籃球校隊隊員。
陽光下我明顯看到他臉上的孤單。
「嘿,在等人嗎?」我問。
他搖搖頭,低頭不語。
「有事嗎?」我再問。
他繼續搖頭。
「才畢了業,還不習慣不上學、不上課的日子喔?」我接著再問。
他點點頭。男孩很沉默。
「坐過老師的蝙蝠車沒有?走!若沒事,跟老師去逛逛別的學校,繞一圈就回來,好嗎?」我邀請他。
他起身背起手提袋,跟著我走。
我把一箱箱的第八期會訊抬上車,還滿重的,男孩主動幫我搬了幾箱。
第一站我們到育賢國中,男孩幫我提了標示〝育賢國中教師會〞的一綑會訊下車。我向男孩介紹育賢是我的母校,男孩沒來過育賢國中,他從走廊外仔細端詳教室內上課的情形。這一幕將是他兩個月後新學期新生活的借鏡。
回到車上,我們下一站轉往建華國中。
男孩坐在後座顯得很沉靜。我打破沉默問他:「怎麼一早就到學校了?」
「媽媽去上班,順便把我放在學校,中午她再來接我吃飯。」
「你早餐吃過了嗎?肚子餓不餓?」父親的習性,我關心地問他。
「早餐我吃過了,不餓。」他肯定地回答。
「媽媽去哪裏上班?」
「光復路一家電腦公司。」
「那麼‧‧家裏沒人囉?」我問他。
「嗯。」
「有沒有兄弟姊妹?」
「沒有。」
「爸爸在哪工作呢?」 他沉默不語。
「爸爸有沒有跟你們住?」我想事有奚翹。
「‧‧‧沒有。」他回答得很脆弱。
「喔。」我停頓了一下,繼續說:「媽媽很辛苦,媽媽帶著你過生活,你要像保鑣一樣懂得保護媽媽。」我賦予他男生天生的責任感。
到了建華國中,男孩很熟悉這個學校,過去兩年的國小校際籃球聯賽都在建華舉行。他遇到了建華的體育組沈老師,「老師,那個是籃球裁判。」男孩指著沈老師低聲告訴我,我笑一笑:「是呀,他是沈老師,以前也帶過東門籃球隊」。
接著到新竹中學、新竹高商、再到舊社國小。
一路上我告訴他自己是男孩的經驗,男孩臉上像上了彩,笑臉盈盈,男孩經歷了一場學校博覽會,同時我獲得他的情誼。
在新竹商校時我和他並肩走在樹蔭下,於合作社門口停下來,我拿出幾個硬幣給他:「拿去買飲料。」
他沒推辭,快樂的走進合作社,點購一瓶冰涼的葡萄果汁,再把剩於的硬幣還給我。
「你留著。」我說,把他的手推回去。
男孩不受,堅持還給我。
回到東門國小地下室停車場,男孩很認真的幫我把剩餘的會訊卸下,用推車推回到辦公室給我,他的神情非常愉快,彷彿是一個能挑重任的大人。
「老師,沒事了嗎?那我走了喔,謝謝老師。」他比起早晨變得有自信了。
看著他的背影,我內心委實酸軟了好一陣子。
今天我給了他什麼?我帶他出校門的這一趟路,身為教師,我是否真正給了他什麼?若有,那就算是我給他上的最後一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