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暖化危機背後的人權意涵

國防大學理工學院化材系教授 蒲念文

  全球暖化造成的氣候變遷危機迫在眉睫,而且其惡化的速度完全超出科學家原先的估算,2007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聯合國跨政府氣候變遷專門委員會(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 IPCC)主席帕卓里博士(Dr. Rajendra Pachauri) 在2008年時發出嚴正警告:「假如在2012年前沒任何行動的話,就太晚了。接下來的兩、三年是決定我們未來的關鍵時刻。」可惜的是,在2009年底召開的哥本哈根氣候變遷會議(COP15),各位領袖未能順應世界民心,達成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協定,再度錯失一個挽救地球的機會。

  工業國家的大量溫室氣體排放是全球暖化的主因,其中三種主要的溫室氣體是二氧化碳、甲烷和氧化亞氮。二氧化碳的來源是工業、交通、發電所燃燒之石油、煤、天然氣等石化燃料,而甲烷和氧化亞氮則主要來自於食物的生產過程-尤其是生產肉類的工廠式養殖畜牧業。阿根廷的科學研究發現:每頭成年的牛平均每天打嗝及放屁排放800至1000公升的甲烷,全世界10億頭牛每年排放的甲烷相當於燃燒49億公噸的碳!這個數字尚未計入其它數以百億計的家禽家畜的甲烷排放,而且還沒考慮種植牲畜飼料所需之化肥、農藥、直接間接之森林砍伐、及冷藏運送過程所排放的大量溫室氣體。根據聯合國糧農組織(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 FAO)2006年的報告「牲畜的巨大陰影」(Livestock's Long Shadow):畜牧業所排放的溫室氣體已經佔全球總排放量的18%,超過所有交通工具的總和!2009年看守世界研究中心(Worldwatch Institute)針對FAO在2006年的報告進行更精確的計算,發現FAO嚴重低估畜牧業的溫室效應比重,正確的數字應大幅上修至51%,亦即超過半數的溫室效應係來自於畜牧業!

  以下筆者針對全球暖化現象隱含的人權意涵及種種不公平現象,分別由五大面向加以闡述:

  一、無辜窮國承受最大災難

  全球暖化問題暴露出了人類社會結構上極度的不公平,因為世界上受害最深的地區多半在一些落後國家,問題的造成不干他們的事,但是他們卻要承擔最嚴重的苦難與死傷,這些地區普遍貧窮,完全沒有基礎建設或經濟財力讓他們可以承受氣候災變。其次,如前所述,全球暖化的主因之一是畜牧業,根據科學研究顯示:生產一公斤肉的過程,約相當於排放三十六點四公斤的二氧化碳。肉食生產主要是供富國消費,為了他們的口腹之慾,而連累全球各地一齊受災,威脅到每個人的基本人權-生存權,以及房屋、財產及居住地的安全。八八水災中被土石流滅村的小林村居民、以及無數家園遭到破壞的南部居民,都是這些氣候難民的最佳寫照。

  根據聯合國的資料、環境組織德國看守(Germanwatch) 所作的全球氣候風險指數(Global Climate Risk Index)、以及英國風險評估公司Maplecroft所作的氣候變遷風險地圖(Climate Change Risk Atlas)等資料顯示,氣候變遷風險最高的地區集中在亞洲、非洲及拉丁美洲國家,如孟加拉、緬甸、越南、印度、菲律賓、中國、宏都拉斯、尼加拉瓜、海地、多明尼加、貝里斯、索馬利亞、葉門、查德、蒲隆地、盧安達、獅子山、奈及利亞...等。這些國家普遍貧窮,欠缺糧食安全性,同時經常面對嚴峻的氣候條件如洪水、乾旱、颱風、熱浪等,在全球暖化災變之下更顯脆弱不堪;反觀一些富有的歐洲及北美國家,雖然是暖化問題的始作俑者,反而因其較佳的地理位置而列在低風險地區,這對無辜的災民來說,何等不公平!

  二、食物資源分配的巨大不公平

  全球暖化的另一層人權意涵是:窮國與富國之間食物資源分配的巨大不公平!我們要明白,畜牧業生產1公斤牛肉需要10-20公斤飼料,目前全球三分之一的穀糧和超過90%的大豆被用來餵養牲畜,不但嚴重糟蹋珍貴的糧食,更影響食物供給,造成窮國的糧荒和普遍的營養不良問題。全球有10億人口每天餓著肚子上床,飢餓及營養不良每天奪走 25,000名兒童的性命!因此嚴格來說,每位肉食者其實都是造成全球飢荒問題的共犯。光是美國,如果每人少吃10%的肉類,省下的穀物就可以養活6000萬飢餓的難民!

  而富有的國家每天毫無節制的大魚大肉,不但剝奪了貧窮國家賴以維生的糧食,也造成了癌症、心血管疾病、糖尿病等西方「富裕病」的盛行,浪費了無數的醫療資源,真是害人害己,百害無一利。英國的一項研究顯示:吃肉的飲食習慣,讓英國的國民保健服務(National Health Service,簡稱NHS)支付鉅額的醫療費用,每位蔬食者可為英國健保機構節省近5萬英鎊。對照國人近年來持續飆高的肉類攝取量,全民健保財務黑洞問題的最佳解決之道應該從改變國人錯誤的飲食習慣下手。

  三、少數人正揮霍著全球寶貴環境資源

  從全球環境資源的觀點來看,肉品的生產對土地及水資源造成極大的壓力,為了生產一人份的肉品必需先生產超過十人份的穀糧以餵養牲畜,這遠遠超出土地原本所能負荷的限度,因此必須大量使用化肥及農藥,這一切都是為了供應富裕國家人民的肉食需求。2007年的紀錄片「吞噬地球」(Devour the Earth)所表達的觀念,就是少數富有的人類正以肉食的習慣在大口大口地吃掉我們居住的地球。畜牧業是耗用最多土地的人類活動:畜牧業佔用70%農地和全球地表30%的面積,而且為了生產更多的肉品需開發更多牧場,使得撒哈拉以南及亞馬遜的雨林正遭逢急速的砍伐。同時,原有的放牧地有20%已因過度放牧、壓榨和侵蝕而貧瘠不堪,完全喪失生產力,更別提全球陸地面積已經有38%因過度放牧及不良使用而沙漠化。

  從淡水資源的角度來看,生產肉品的過程密集耗水:生產1公斤牛肉耗水高達15500公升,玉米僅需900公升的水、即使最耗水的農作物--水稻也只需3000公升。此外,畜牧業大量的動物排泄物,更造成河川及水資源的嚴重污染,一項統計數據顯示,一座牲畜養殖工廠所產生的排泄物和污染,竟然比德州休士頓全市還要多,想想看我們有多少座養殖場?這些排泄物並透過河水污染海洋,在全球多處海域中造成「死亡區」(death zones)。因此,我們現今漫無節制的生活方式是在預支未來子孫的寶貴資源,危害到人類永續生存的可能性。

  四、全體地球公民的生存權同遭威脅

  從更廣義的人權觀點來看,全球暖化對所有的「地球公民(earthlings)」的最基本生存權造成極大的威脅。Earthlings一詞意指地球上一切居民--包含人類及其它所有生存在這個星球上的生命,任何人都不應剝奪他們在這個星球上的生存權,因此人權一詞除了針對人類的狹義定義之外,更應該擴及所有的地球公民。全球暖化造成的氣候變遷危機對所有物種的生存同樣地造成威脅,例如北極熊因北冰洋融冰而超負荷游泳致死。而為了生產更多肉品大量砍伐雨林,更造成物種的大量滅絕,熱帶雨林的生物多樣性極為豐富,儘管只佔陸地面積的6%左右,但它們卻容納了地球上現存物種的一半以上,其中包含多種可治療癌症及其它疾病的植物。由於人為砍伐,亞馬遜熱帶雨林每天都至少消失一個物種,這些物種消失後對於地球基因庫及生態系統造成的損失難以估計。

  五、人類肉食習慣將動物的苦難合理化

  最後,自栩為高貴的萬物之靈的人類,應該深入思考一些問題:將同為大地母親孕育的地球公民--動物--當作我們的食物是對的嗎?漠視他們的生命而將之矮化為商品是對的嗎?剝奪他們的生存權、行動自由及親子之情,忽視他們也有血有肉、在刀鋸臨頸時也有恐懼及痛覺是對的嗎?這個看法在今天可能尚未得到大多數人的重視與認同,但是正如二百年前美國不認為黑人應享有人權,十年前虐待動物還不算違法,我認為人類的文明終將進化到能以包容的態度尊重所有物種。科學證據在在顯示人類身體構造不適合肉食,肉食引發癌症、心臟病、動脈硬化、糖尿病等致命疾病,回歸蔬食可以大幅延長平均壽命。為了放不下一塊肉而縮短自己的平均壽命,甚至引發嚴重的全球暖化問題,危及自身、子孫、全人類及所有地球公民,值得嗎?

  人類攝取肉類的飲食習慣不但荼毒了億萬地球生靈,而且正在扼殺我們的地球,也即將扼殺我們自己,因果報應的巨輪即將轉到我們頭上。在這關鍵時刻,許多有識之士大聲呼籲: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立即採取行動。例如IPCC主席帕卓里博士於2008年9月在倫敦以「肉品生產與肉食對氣候變遷的影響」為題的演講中提到:「以少吃肉來縮小畜牧業的規模,是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最有效的方式」「這種生活方式的改變是人人做得到的事。」畜牧業排放的主要溫室氣體甲烷在大氣中壽命約12年,相形之下二氧化碳和氧化亞氮都會在大氣中存在上百年之久,因此停止吃肉對解決全球暖化問題可收立竿見影之效,那麼我們可以爭取到更多的時間,發展再生能源及新科技來處理二氧化碳的問題。

  如果多數人口改吃食物鏈最底層的食物-蔬食,那麼不但全球暖化危機可迎刃而解,同時地球生態環境承受之超量壓力將大幅減輕,大地可休養生息,同時糧食不足、水資源缺乏、雨林砍伐、沙漠化等問題都可獲得大幅改善,我們自身、後代子孫還有所有地球公民都可以永續生存在這個星球上,創造多贏的新局面!飲食習慣的改變,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人類的一小步,可以扭轉整個星球的命運,讓我們從改變餐桌的食物做起,一同來拯救我們唯一的家園-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