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一個芋仔+蕃薯的艱苦時代,學會珍惜所有

家管 王邱英妹
  民國三十一年,我出生在新竹香山中隘的邱姓客家庄。當時還是二次大戰期間,物資的貧乏可想而知。我的父親有著客家人傳統男尊女卑的優越感,在光復後流連在頭份鎮燈紅酒綠的誘惑中,家裡的良田也一塊塊被變賣花用。最讓我幼小心靈受傷的是,農忙時節到家裡助割的親阿姨,竟然與父親暗結珠胎,成了姨太太。在當時農村社會多子多孫多福氣的觀念下,我媽媽與阿姨一共生了十六個小孩(其中一男嬰出生幾天即夭折)。這樣的超級大家庭,一天就要吃掉三十斤米!家庭龐大的財務壓力,讓身為長女的我,責任感使然從小就需要幫忙家計,也因為這樣我對生活充滿了憂患意識。在小學畢業後我就去幫傭,存錢供家中男丁大哥及弟弟讀書。以致到現在我還是養成珍惜每一粒米、每一張紙、每一生活中的可運用的物資。當我看到小孩飯碗吃不乾淨,我會罵他:小心以後臉上長麻子!

  二十歲時,我透過別人介紹認識了剛從部隊退伍的山東籍少尉王鳳武並結婚,我們成了那個時代下所謂的"芋仔+蕃仔"的組合。大時代的悲劇,巧妙地讓我倆這南腔北調、大蔥福菜(客家人獨特的醃菜)在寶島台灣融合在同一個門戶內、同一個餐桌上;還有我們倆在生活習慣、家族觀念上的調適等,對我們來說都是很大的考驗。

  很快地,大兒子興田在永和新生地誕生;借了些錢,我們隨即在中和落戶生根;淑惠、國田也相繼呱呱落地。為了生計,鳳武從公路局辦離退,攢了些錢與同事合資創業開了遊覽車公司。在民國六、七十年代,全省的路況並不好,開遊覽車可說是很危險的行業,尤其每當他開一趟蘇花公路下來,我總是整夜提心吊膽。每到春節或連假,他必須連續幾個日夜不眠不休地一團接一團南北服務客人。回想起當時沒出事,真是老天的眷顧。

  我從一個現代年輕人想像不到的艱苦世代及環境中走了過來,回想起來真的像一場夢,說起來真的很辛苦,有時候想到還會讓人難過的流淚。但是,就算再辛苦的日子,我和孩子的爸一起努力打拼走過來了,很欣慰的是三個小孩都沒有在艱困的環境中學壞,反而跟他爸爸一樣,誠懇而務實的生活,在職場上也能發揮專業,不讓我擔心,這真是辛苦一輩子的我最大的安慰。

  看到最近富士康的年輕人接連跳樓的新聞,真的為他們的父母覺得很難過,他們想必都是「一胎化」受父母呵護嬌寵長大的孩子,一定沒有受過太大的委屈與挫折,所以面對壓力就想逃避甚至於選擇自殺,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身為母親,我可以想像他們的父母碰到這樣的噩耗會是如何的椎心之痛,這一跳,其實摔碎的是父母的心啊!我知道我不能拿我們年輕的那個時代所受的苦來相比,但是,生命是很寶貴的,如果有困難或者受到挫折,應該找父母、長輩或朋友好好聊一聊,應該就可以找到答案;時間總是會過去,現在感受到的問題,或許在下一刻就可以得到釋懷。其實,父母對小孩的要求真的不多,只要他們健康、快樂好好的生活就可以了。年輕人未來的歲月真的很長,所以千萬不要衝動,以我成長的經驗,即使再大的苦,只要心中存著希望,用真心誠意去面對、去做,勇敢跨過那個困難的山頭,你會發現其實老天都會給人留下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