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權――古龍水,芳香或惡臭?

桃園高中三年級學生 游捷帆

  咚鏘!咚鏘!緩慢行駛的區間車上,我與友人看完梵谷的畫展後,正從台北返回桃園火車站。整個白晝幾乎都獻給了台灣的首都,步行折騰了一整天下來,欣賞周圍難得一見的田園風光,閉上眼睛,我讓回憶中的一幅幅大師作品在腦中幻燈片似的播放著,這時不遠處響起了疑似爭執的咆哮,劃破整台車廂的寧靜,好奇催促我耳機摘下,忍不住將目光投向聲音的來源。

  打扮時尚的妙齡女子,正對著一對國籍不明的外籍男女咆哮著:「可以拜託你們往旁邊靠一點嗎?車上空氣已經夠糟了,請你們不要一直往這邊擠!」連忙道歉之後,那對外籍男女便尷尬且狼狽的離開這台車廂,當他們經過我身旁時,我定睛一看,從他們的膚色和剛剛對話時的口音,我初步判斷或許是來自東南亞的旅客吧!接下來發生的事顛覆了我的整個思維,當他們匆匆離去經過我身旁時,一股濃厚的古龍水味鑽入我的鼻腔,我先是覺得刺鼻,然後一個念頭無預警的浮現腦海中,「外…外勞嗎?」我心想。

  重新帶上耳機,我仔細思索剛剛在眼前發生的一幕幕景象,起初,我以為那位小姐之所以會這麼憤怒,是陷入類似遭到侵犯或者皮包被竊的窘境,然而,這樣出乎意料的理由我雖然當下並沒有明白,在我嗅到了那陣香水味後,跟那位小姐的抗議對照之下,答案竟漸漸明朗。

  車上,有人拿著手機,不顧他人地大聲從天文暢談到地理;也有情侶不顧旁人的眼光擁吻著,彷彿整個車廂都是他們的私人包廂;更有許多家長,讓孩童把列車當成公園,任跑任跳。即便電車上每天都在上演如此多變的劇碼,但鮮少有人會把它當作一回事,為何今天場景不變,只是換成了外來的旅客,會有如此的差別?這種近似於文化歧視的舉動,使我不禁想起了李迪才導演所拍攝的《歧路天堂》,內容主要是藉由導演針對外籍勞工的問題,在台灣觀察到的種種不公平現象,刻畫出他們遠渡重洋,絕大部分冒著被遣返的風險偷渡,有的成為外籍新娘;有的做著地下階層的勞動工作,賺取微薄的薪資,寄回家鄉。

  古龍水原是男性用來掩蓋體味,用來使身體芳香的物品,外籍勞工也不例外,在部分信仰伊斯蘭教的地區,認為擦古龍水是一種淨化、禮貌的舉動,不過由於文化差異,他們認為擦得越多,更能使身體潔淨,也非常能夠習慣過重的香水味,反而到了台灣了,竟成了種族隔閡的催化劑,不是令人舒爽的芳香,而是一陣刺鼻的惡臭,一種硬生生貼在自己身上的標籤,上面寫著「外勞」二字供台灣人辨識篩選。

  旁人是如此,那麼我自己呢?我回想聞到那過重香水味的當下,浮現腦海的想法是什麼,即便深深明白心態不正確,也正迴盪在這樣的文化鴻溝之中,我倏忽認為自己和多數人都成了種族主義至上份子,當外勞經過我們身旁,捂住鼻子的我們、報以異樣眼光的我們、燃起厭惡念頭的我們又怎會亞於頒布白澳政策的官員,甚至是迫害猶太人的納粹黨工?

  列車進站,我再度瞥見剛才匆匆逃離車廂的外籍情侶,他們雖少了剛剛的驚恐和尷尬,但是面對人群依舊儘可能的閃躲,彷彿任何碰觸到自己的東西都會被污染,望著這樣的景象,我除了不捨,又能做些什麼呢?而下次,他們逃離的可能不只是車站,而是台灣這個文化隔離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