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斜斜的從天空滑下,一陣陣的雨傘潮在人行道上川流不息,一雙雙冷冰冰的眼睛注視著前方,路人們毫不遲疑的走向自己的目的地。我,一位剛放學的學生,滿腦子只想著回家後要看什麼電視節目,穿梭在這茫茫人海中,直奔我溫暖的巢穴。
經過ㄧ個騎樓的轉彎後,一個陌生又蒼老的身影,吸引了我的目光,一頭亂叢叢的白髮,頭像是掛了幾公噸的重錘似低垂著啃著麵包,穿著的衣服彷彿是我家的破抹布隨便拼湊而成,幾枚零星的銅板無力的躺在他面前的碗裡。我在他面前揮了揮手,只見他緩緩抬起頭,在他的臉上佈滿著被歲月刻蝕的紋路,那灰濛濛又無神的瞳孔,我想任誰看了都於心不忍。我試著問他幾個問題,但他默不作聲,彷彿喉嚨裡哽了塊石頭。
我試圖詢問他的家人在哪裡,過了許久,他才吞吞吐吐的說他原本是一位退休的年老軍人,原以為退休後能平淡的度過餘生,沒想到兒子不但不盡為人子女的孝道,拿走他每個月的退役終身奉,甚至還嫌錢太少不夠花,把他趕出去後,就不管他的死活,自顧自的繼續走著他那似乎沒有盡頭的賭博之路......他一邊講一邊不住的嘆氣,講到一半老淚縱橫,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看見他那瘦得有如細竹竿的體格,我拿出原本打算帶回家享受的麵包給他,忍不住問他:「這樣夠吃嗎?要不要我買碗麵給你吃?」他搖搖頭,帶著一抹淺淺的微笑:「謝謝你,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不經意看見他手上拿塊啃過幾口的麵包,我差點沒吐出來:一個又一個大小不一的洞,還有幾隻蟲從洞裡探出頭來向我打招呼。他低頭吃著我給他的麵包,突然對我說:「這麵包好鹹啊!」我納悶著:「奇怪!紅豆麵包不是甜的嗎?」
跟他道別後,那天晚上,我獨自躺在床上沉思:一個如此困苦的老人,竟然沒幾個人對他伸出援手,反而是若無其事自顧自的往前走,更讓我憤慨的是那大不孝的兒子,完全抹殺了為人子女尊重孝敬父母的意義。
過了幾天後,當我再次經過那個騎樓,那個熟悉的身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從遠處傳來的嗩吶聲,一對靈車緩緩從我眼前經過,一張熟悉的黑白臉孔出現在相框裡──一雙迥迥有神的眼睛,看不見歲月侵蝕的痕跡的臉,和後來的他形成鮮明強烈的對比。而走在隊伍最前面,一個高大挺拔穿著孝服的年輕人,眼神流露出滿溢的不屑與冷酷......
這樣的故事,還會在台灣這塊寶島上重複上演多少次?
|